
立秋
- 2015年08月13日星期四 北京青年报
◎颜巧霞
古人说四时,春夏秋冬,用“立”字打头,自有天人相应的深意。人要的也是“立”这个字。
立秋前的日子,天和地真像个严丝合缝的大蒸笼,被这蒸笼焖烤的人们,摔着汗珠子互相安慰,过几日就立秋了。一立秋,天分早晚凉,只中午一段毒太阳,好熬。小孩子还不即刻就信,以为是大人们一场望梅止渴的安慰。直到立秋那日,还在睡梦中,阵阵凉气透过纱窗袭过来,不由自主捞起床角落的薄被单裹到身上来,才知道天有威,说秋就秋了。
看万物如常,太阳一如既往从东邻家的屋顶上欢腾地升起,又在冉冉升起中喜悦地变换着颜色,颇像川剧中的变脸,先是红彤彤孩童样羞涩可爱的脸,接着换成黄灿灿蓬勃的青春脸,最后太阳只管发出白花花热辣辣的光,像人到中年再无犹豫,一条道走下去的坦荡模样。一条条成熟的丝瓜在废旧的电线杆上兴致勃勃地随风荡着秋千。朵朵明媚的黄瓜花在架子上风情万种地笑着。玉米叶子飞扬跋扈伸到路上来,一不小心勾着行人的脸。这一切跟昨天没有什么不同,但人们还是感觉到秋了,天的精神气儿与往日不同,一丝凉的气息不由分说扑上来,人们裸露在外面的臂膀、脸蛋儿都敏感地感受到这气息侵袭过来了。
有人突感慨,这秋来得真不是婉转曲折的,是说来就来的“立”。“立”这个字是老天的精气神儿,真不是逗你玩的,说秋就秋,雷厉风行。
古人说四时,春夏秋冬,用“立”字打头,自有天人相应的深意。人要的也是“立”这个字,家庭里常常对青年男子有“成家立业”的殷殷期望。人们懂得“业”是聚沙成塔、集腋成裘的过程,靠的是水滴石穿、日积月累,一时半刻倒也不会追讨着年轻人要看“业”灿然美好的结果。人们喜看个“立”,心上有“立”字,凡事终成好。
村庄里有一位伯伯,他家儿子从来刁顽,平日里只管斗鸡嬉戏,游手好闲,伯伯常常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伯母为他则是眼泪串串。他们管教不住他,索性放手。突一日,一帮浑小子去偷窃,伯家儿子就替他的同伙们放风,正值严打期间,这一干不良青年都被捉进监狱里去。
等他从高墙里出来,已是八年后。伯父伯母原以为摊着这么个混账儿子,这辈子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什么指望也没有了。哪知道,他出高墙后就生了“立”的心,娶了一个相貌极其普通,但分外肯吃苦耐劳的姑娘为妻。据说,当年他帅气的外表一眼打动姑娘的心,而他,看也不看姑娘一眼,难得姑娘不离不弃等候了他这么多年。
成了家的他和她先是在小县城里做水泥工,所挣仅够温饱,后来两口子一合计借了些外债买了条大铁船,一道出门去做水上运输生意,给人装沙石,他的生意日渐风生水起,再至成为同业翘楚。
现在的他在以园林著称的城市,有了自己的沙石场,有了自己的车、房、船,常常衣锦还乡。去年又把年岁渐老,需人照顾却又不肯离家的伯伯和伯母接去他所在的大城里团聚,享天伦之乐。
让人惊奇的不是他的“业”而是他的“立”。人们对这份惊奇永远像童年时代看炸爆米花,那爆竹样“嘭”的一声炸起来后,甜津津、脆生生的米花就出来了。那声“嘭”也许就像“立”在他心上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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