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怀人,在三月末写了两篇文《生如朝露》和《她来过》,都是写来过我生命中年轻美好又悄然而逝的生命,所以,每天都值得珍惜,每个待我们好的人都感恩。四月小忙,至今没能动笔写一字。
她来过
我们坐在小镇去城里的班车上,临出发前,上来一位中年男子,他热烈地跟先生打招呼,还挤到售票员面前,指着我和先生说:“我买三个人的票”。先生也忙抢上前去买票,好一番争执。我在记忆里逡巡一圈,也没认出他是先生的哪位友?只得悄悄问先生:“谁呀?”先生回:“他是朱洁的父亲。”
当朱洁的名字从先生嘴里脱口而出,她的影像也在我心里鲜明可触。朱洁是我和先生的学生,我曾教了她一年的英语。见到朱洁的第一眼,我心生诧异,这孩子的长相有些异于常人。她比同龄人生得矮小,头发太稀疏,疏到清晰可数的程度,眼睛细小,眼泡肿起, 肌肤是那种失血的苍白。她的表现也让我诧异,当我在班级里让孩子们毛遂自荐英语课代表的时候,他们都低下了头。在我沉默的等待中,最后是朱洁落落大方地站起来:“老师,我愿意做英语课代表。”她果然起到典范作用,每次我要找人读课文、示范表演的时候,她总是第一个举起手来。她能流利地诵读英语句子,又能栩栩如生地表演书本上的人物动物,这不仅让我惊喜也让其他的孩子赞叹不已。她还总是及时地搬着有她小半个高那么厚的作业本到办公室来,我屡屡让她找人一起搬,但她一次也没有请求别的孩子帮忙。
日子久了,我了解到朱洁果然如我想的那样身体不好。她患了严重的心脏方面的疾病,那种我说不上全称的病,医生说只有等成年后才能进行手术。 我再也舍不得让她搬那么重的练习本,于是跟她商量,卸下她的英语课代表一职,她却坚决不同意。她给我讲起她平日的生活,爸爸在外地打工,妈妈在乡下种了许多的地,非常忙碌。家里就靠她照应自己和弟弟。她会做饭、洗衣服、扫地擦地一切的家务活,假日里还把弟弟放在她自行车后座上带去乡下玩耍。她真是超出我想象的能干和结实。
我以为她会一直这样结实下去。到了六年级,学校重新分了班,她不再是我的学生。然而有缘的是,两年后她又做了先生的学生。初二这一年,她开始病重,时不时听先生回来说她在课堂上晕倒了,她父亲来学校商量她的休学事宜。我问先生,她这一病什么时候好起来?也追问,不是说成年之后,做手术就不碍事了,怎么这么严重?先生也回答不出一个所以然,只是摇头。不管我们多么不希望,朱洁她在十五岁这年真的去了。
与朱洁父亲偶然相逢,让她的样子又在我的记忆里鲜活。她短短的一生,像被暗夜吞噬的星,曾那样明亮过,像被狂风骤雨打折的花骨朵,曾那样鲜嫩过。十多年的教学生涯中,我记忆里来来往往多少年轻活泼生动的生命,她来过,我永远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