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蒸里的那场赌

    农历的八九月，天气像被宠坏的孩子，爱耍小性儿。昨儿秋风起，身感凉意来袭，今儿又秋阳骄横热得人汗裹了一身，人们直呼吃不消。他又捧出一点可爱来招引你，空气里递来馨甜的香，使劲嗅了嗅，是桂花开了，这是桂花蒸的天。晓典故的老人见怪不怪地说：“老天爷在蒸桂花呢，能不热？”

　　我们南方的人一厢情愿地以为，老天爷的大锅里蒸的定是桂花汤圆。只因桂花汤圆香甜糯绵是我们最爱的吃食之一。记忆里有热闹吃桂花汤圆的故事，那还是在读书的一段光阴里。

　　学校附近的小吃店里，新做了桂花汤圆来卖。我们这些离了故土在外求学的孩子，见了家乡的桂花汤圆，欣喜得如见亲人。老板一揭开门板来营业，我们就蜂拥而入守在小吃店里等候热气腾腾的桂花汤圆端上桌来。

　　又一个满屋人声鼎沸、兴高采烈吃汤圆的晚上，一位和我同来自南方小城的男生与班上另一位男生，为桂花汤圆打起赌来。南方的他夸下海口，说能吃下八碗桂花汤圆。身旁的男生当然不肯置信，叫嚷着问：“敢不敢赌一把？”也许，原本只是因为年轻，不知天高地厚地海吹神侃，哪里真能吃下这许多？但，让事情急转直下的是男孩旁边的桌坐了本班的两位女同学，其中一位正是南方的他偷偷暗恋着的人。她们俩微笑着朝他们看，估计是一字不漏听下了他们的打赌。

　　南方的他偷偷地瞄了一眼她微笑的脸，就像临战前的士兵喝下壮胆酒，策马扬鞭一往无前冲上阵去。他士气满满大叫着让老板上八大碗的桂花汤圆。我们看着他自信满满地拉开大吃的架势，三碗后，他嗓子里饱嗝声连连泛起。四碗时，脸色涨红起来。到后来，他的肚子明显圆溜起来，头上也有大颗的汗珠滴落下来，有撑不住要呕吐的迹象，来围观的男女同学都开始担心，劝他不要再吃。此时的他却犟得像头牛，一个劲往嘴里塞汤圆。他心里怎么想？在心爱的女孩面前，不能做赛场上的败将？终于他很英雄也很难看地吃完这八碗汤圆。

　　打赌后，那个给过他笑靥如花的女生，却渐渐远离他。辗转听人说，原本她很喜欢来自江南的他，以为他儒雅而有才气，那场赌让她失望了，觉得他性格偏执只求胜利。她是他心目中的桂花，而他却没有做成秋，没能让她在他的时光里绽放，我们为他一声叹息。

　　十年后，同学聚会，他已是一位事业有成的老总，回首往事，说起桂花蒸里的那场赌，为爱做的傻事。他说，不后悔，人生像一棵茁长成长的树，那些傻，是树干上生长逸出的枝叶，慢慢的，慢慢的，时光会在枝叶上挂上累累的果实，此之谓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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