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祖父的田螺
记着,幼时家贫。餐桌上通常是自家长的瓜果菜蔬,青菜、茄子、南瓜一日一日吃过来。南瓜、茄子、青菜再一日一日吃过去。吃到心里厌烦,嘴里发苦。祖父舍不得我们,想着给我们改善伙食,他起了大早去田垄旁的沟渠里捡田螺。
夏日凉爽的清晨,微风轻拂,沟渠里的水草快乐地摇摆腰肢伸展胳膊,她们准备跳一支狐步或者华尔兹?田螺们,这些顽皮的孩子是什么时候攀在水草身上的?随着水草婀娜的舞姿,他们像乘上最惬意的秋千!呼啦啦荡过来,再荡过去,能听到田螺们咯啦啦的笑声。
聪明的祖父伸出手来,临水把草叶轻轻一托,三五个附在草叶上的田螺就稳稳地握在他手心里。再迟一点,八九点钟,太阳毒辣辣地晒上来,田螺就精灵似地躲到沟渠底。这时要捉住他们,祖父浑浊的眼已是看不清,必得带上我们,借我们明亮的眼看了:“爷爷你看这里,这里有一个,这里还有一个……”运气好的话,还会捡到一两只龙虾或者小螃蟹。
中午把田螺龙虾螃蟹加酱油辣子红烧了。那喷香的鲜味从厨房传出来,馋得我们拼命吞口水,终于熬至开饭,饭桌上我们热烈地搛着、挟着、手拿着,眼还一直看着碗里的田螺。我们多吃下两碗的白米饭。祖父却只用筷子点了点卤,咪咪笑着,看我们吃。
祖父他真的老了,他不能再帮我们捡田螺,得了肺病,整日在床上咳嗽。医生背地里跟父亲说,他时日不多了。母亲问他想吃什么?他:“想吃田螺……咳咳咳!”
原来祖父也爱吃田螺!
我和上了一年级的小弟,一口气跑到沟渠边。我们卷起裤脚,下到渠里,其时秋季,田野里一片金黄,稻子要熟了,沟渠里的水快要干涸了。我们在渠底乱摸一气,也终于捡到一小盘的田螺,还很运气,抓到一只鲜红的大龙虾。母亲烧好了端到祖父的床前说:“这是你孙子孙女捡的。”祖父的笑容就浮上脸来,我和弟弟也笑,父母亲也笑了起来,祖父患病来家里第一次有这样温暖的气息。
第二年的夏天,沟渠里的水满了,田螺们吊在草叶上荡秋千,老祖父不在了。
现在每每看到餐桌上的田螺,那段在记忆里沉睡的童年往事就被这平凡的美味唤醒,心上泛起淡淡的喜悦、忧伤、惆怅如水面上的涟漪一波一波摇晃,有人说这便是人生滋味。
http://szb.hynews.net/hhwb/html/2012-06/03/content_2442388.htm
http://yzwb.sjzdaily.com.cn/html/2012-06/27/content_426513.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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