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稻记              

刚上打谷场的稻子像初生的孩，水浸娇嫩的。秋风拂，秋阳抚，几日的光景，一颗颗便结实得小石子般，有经验的农人，捡起一颗，放牙齿上，上下牙齿刀似切下去，干爽爽的没有一点浆汁。这稻子吃饱喝足阳光能去卖了。

一个晴天好日，公鸡啼过几遍后，父亲就起来了。他把装满稻子的沉沉蛇皮袋，扛娃娃似的小心翼翼扛上水泥船，我们也被叫醒，睡眼惺忪地爬上船，窝在船舱里的我们突然就不困了，睁着眼看父亲的长篙划开碧澄澄的河水，河水哗啦啦顽皮跳起来够他的竹篙，而竹篙身子一斜伶俐地抖落它，水怎么甘心，又跳起来了……我们一边看一边欢喜，像是作美妙的水上旅行！

太阳渐渐地升起来，暖洋洋地照在我们船上，远远的只听人生鼎沸，粮站的轮廓清晰在眼前，它热闹得像乡戏里锣鼓喧嚣的舞台。父母亲嘱咐我们，上了岸后，要替手脚看稻子，父亲扛一袋子，我们在岸上就数一袋子，母亲守船。

上了岸，果然家家都有人看稻子，小孩居多。我和小弟谨慎地看着我家的口袋，我还悄悄记着袋子的颜色和扎绳的粗细。不足一米外又是另一家，也是小孩在看，我们互相虎视眈眈地瞪了一眼，莫名敌意。孩童时候一片天真，喜怒哀乐尽显山露水着。岁月流转，人们越来越一脸风平浪静，波涛汹涌只在暗处。

等父亲扛好袋子，母亲也上来与我们汇合。父亲继续奔走，请粮站的质检员来验稻子，质检员是个良心活，碰到好的，一次过关，晌午就能卖完。回程时，父亲把笨重的水泥船撑得飞快，我们大声背诵，“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也曾碰到有些罗唣的，父亲不会使法子，递包好烟什么的。人说太阳没有晒足，父母亲就吭哧吭哧摊开稻来继续晒。他们不抱怨，不牢骚，只相信阳光足了，粮站自然就收了。

记得有一次一直临到白亮亮的月亮出来，父亲才领着我们往回赶。父亲跟母亲微笑着呢喃，迟一点没有关系，卖出去的价格还好，孩子们开春的学费有着落了，买小猪仔的钱也有了，还可以存一点起来……

父亲的竹篙徐徐划过河水，潺潺声响，月亮清亮的光，银子般泄下来，河面上波光粼粼似无数银鳞跳跃。我们恍惚着如入仙境，直觉一切美好如童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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