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镜子
小镇的电信局,宽阔门楣下是两扇硕大明亮的玻璃门,门里女子,芳菲桃花般的一张脸,水盈盈的杏仁眼,略瘦削的肩也是迷人的。从门前经过,我不止一次希望能走近她,细细地欣赏那份眉目风情。
终于,我握着第一份工资去交电话费。不多的三两人,排我前面的大妈,脸红通通的,额上渗出小小细密的汗珠,她捋了捋凌乱的头发,嘴里嘟哝道:“幸亏没下班,不然欠费停机,我儿子的电话就打不进来了!”很快轮到大妈了,她堆上笑,报上电话号码。那位貌美如花的女子,两眼顾着荧屏,头也不抬:“七十八元。”大妈倒吸了一口气:“啊?这么多。以前都没有这么多的呢?”女子脸上满是不耐烦,大妈赶紧说:“我钱没够呢!回去拿吧?”女子稍稍翕动嘴皮:“你钱没带够,交什么费?”几个字冷冷地抛了来,像砖块,砸得人生疼,大妈手足无措,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小孩,萎萎地出门去。我也匆匆的交完费,逃了出来,她的美貌哪里顾得上细看?
至此,我不再向往她!
从前,看不上,小镇上这样生活的女子。在中巴车上做售票员。她们会吆喝着号子帮乘客搬抬重物。或者高腔高调地同车上男子开荤素不等的笑话。有时还与乘客为几块钱的车票,吵得声嘶力竭。做了售票员的女子就有了大半个男人的样子,她们像村里的老槐,粗粗,壮壮的。全无一点杨柳的飘逸和优雅。
上车,售票的女子,沙哑着声音和熟乘客,说着天气。窗外,乌云密布的天。风雨欲来。一车的人归心似箭。都企盼能在大雨来临前,赶到自己温暖的家。经验老到的司机师傅晓得大家的心思,一路上把车开得像一头被追赶的公牛。突然,售票员大声叫,停车。路边有人在等,是个四十几岁骑自行车的中年人,车上人齐声声抱怨:“载他干嘛?他不愿意骑车的吗?让他骑!再说马上就到车站了,他能给几个车钱,我们这客满了,载他,交警逮住,一罚,这一车人的车票钱都跑掉了!”女售票员不挣也不吵,简简单单一句:“可是就要下雨了!”就这一句,一车的人不说话了。
这样一颗心,哑了一车乘客的口。也暖了一车乘客的心。因为谁都明白假如自己是车外的人,此刻多么希望碰着这样的售票员!
这位不漂亮,嗓像破鼓一样的女人一脸平静,也许,她只不过又做了一件顺从良心的事吧!而我们从她的安静里,读出了美丽的味道!
女子美丽,良知是一面明亮的有魔法的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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