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妈的西瓜
吃过麒麟瓜、金城瓜,尝过特小凤、红小玉,可没有哪一种比得上干妈当年挑来的那担西瓜那么甜、那么鲜、那么可口、那么解渴、那么令人思念。
从我记事起,干妈每年都会挑来一担西瓜,让同村的小朋友羡慕、垂涎。因为当年是经济匮乏的年代,小朋友们要尝一口西瓜都很难,何况要看到一担西瓜。躺在大竹蓝里的六七只西瓜,漂亮的条形花非常清晰,色泽闪着翠玉般的光亮,一看就是秀色可餐。干妈先挑一只最大的,用手轻轻一拍,发出“咚咚”的响声,她笑着说:“这只西瓜正熟透,今天先剖这只。”于是,干妈麻利地拿出长刀,一刀剖下,就发出“啧啧”的声音,“一定是只好瓜!”果真如此,金黄色的瓜瓤上,还溢着金亮的汁水,赶快咽掉一口口水,望着干妈用一把不锈钢的勺子,掏出鲜亮的瓜瓤,放入一只只碗里。于是,我们兄妹几个一人一碗,甜蜜地品尝着这夏日里最难得的美味。这略带沙沙的瓜瓤,小嘴轻轻一抿,就快速融化在嘴里,甜蜜到心口,这是何等的解馋,又是何等的解渴啊。很快就干掉一碗,干妈又帮我们挖上一碗,一会儿工夫,我们的小肚子,也吃成一只只圆兜兜的小西瓜。太饱啦,我们喜滋滋地拍着自己的小肚皮。此时,干妈又帮我们递上一小勺甜酱板,一人一小口。真是神了,一小口甜酱板下去,撑着的胃干即舒服多了,可那份甜蜜,始终留守在我们心头,念念不忘;那份惬意,始终愉悦着我们的精神,终生怀念。
干妈本来不是我们干妈,我父母本来兄妹就都很多,再听奶奶说过“有钱结寄亲,无钱路边人。”所以父母从来不喜欢结干亲的。那么,这位干妈又是如何结起的呢?这与一年一挑西瓜有牵连的。
当年我爸爸在城里工作,回乡去老家的必经之路是新塘村,而干爸干妈就是这个村的。面带春风的爸爸,回家路上总是一路打招呼,于是也就相识了老乡干爸,因为干爸是我们隔壁村上的老乡招亲去新塘村的。当他们知道爸爸是红旗服装厂的师傅时,便经常找爸爸做衣服。和善的爸爸做的衣服既快又好,且收费又便宜,这令干爸干妈很是感激,于是时令蔬菜经常送来,这下爸爸妈妈又是过意不去了,干脆做了衣服送给他们,就在这样的一来一往中,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其中最令人感动的就是干妈上城里,挑来的一担西瓜。刚开始时我们还以为是干妈家自己地上种的,后来才知道是老妈特地到城里选的最贵也是最好的西瓜,干妈自己有六个子女,他们自己舍不得吃一片,也如改革开放初期有些人自己舍不得吃螃蟹,而专门挑好的送人吃跑业务一样,送螃蟹的人自己舍不得吃螃蟹,而吃螃蟹的人大多数不是自己买的。那份舍得与不舍得里面,藏的是一份多么深厚的情义啊。常言道“千里送鹅毛,物轻情义重。”而干妈一位半百女人,却挑着近百斤的西瓜,步行十多里,这又是一份怎样重情重义呢?物重情更重啊,这叫同样重情重义的父母如何受得起呢?于是,思前顾后,父母还是破掉了不结干亲的原则,破例让弟弟寄给了干妈,这也是我家唯一的干亲。
后来,我们与干妈家一直走的非常热络,他们六个子女结婚,我们都去喝了喜酒,其中有一位干哥哥还认我爸爸当了师傅,做了裁缝,更是亲上加亲。干妈家每年夏天一担西瓜也一直送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干爸干妈年事已高,挑不动了才停止。可他们送来的那份人间甜味,一直徘徊在我们舌尖,甜蜜在我们心头。这就如朱元璋当了皇帝后,依旧怀念当叫花子时别人赠予的那碗咸泡饭,这等美味是普天下最有名的名厨都做不出的美味,只有此时此境此情义,才会制作出这样的人间绝品。干妈的西瓜,也是这样的,有至诚至纯的情义在,这西瓜才会如此甜蜜,如此叫人念念不忘、久久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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