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圣诞节。四周洋溢着欢快的音乐,内心深处的思绪却在寒冷的上午,飘到了80年代的那个大杂院……
大杂院是我们居住的环境,在我的儿时,单位的集中住房大约都是这样,有十几户人家居住在一个院落里,彼此熟悉。大人几乎都是同事,小孩子几乎都是朋友,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走过幼儿园与小学时光,那种虽然不是亲人,却在生活中无时无刻的彼此交融的感觉,胜似亲人。
而作为学校的家属院,更时时刻刻透出一股安静又静谧的气息。
叶叔叔是我的邻居,一位高大帅气的优秀高中语文教师;王阿姨是他太太,也是很温文尔雅的一位护士长;膝下的掌上明珠—亮亮,是我儿时的好伙伴,聪明伶俐,乖巧可爱。
也是这样一个冬天的周末,白雪覆盖地面,没有暖气的早上,没有比窝在被窝里更惬意的事情了。而这样一丝宁静,被一个高分贝的哭喊声打破。
小孩子的好奇天性,让我迅速剥离舒服的床,走出房间。
王阿姨哭着、骂着“狐狸精”,边捅着老式的窗户,玻璃已被砖头砸出了一大块儿破洞,亮亮也在她的身边嗷嗷大哭。而窗帘在里面被牢牢的压着……
我们这些不明就里的小孩子被闻讯赶来的大人们,用一块儿糖、一个游戏赶到了公共活动空间,而叶阿姨大概也被学校的领导劝离到办公室吧!
亮亮在公共空间和我玩了一个游戏,我至今记忆尤深:她拿出一块儿小手帕,说这是一个叫做云的女人送她的,我们要轮流在上面写上“大坏蛋”,并且吐口水后,一起扔到厕所里。看谁写的又快又大又好!最好的那个会和她一起分享糖果……
时间就在我们上学、放学、作业等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中溜走。我们每天都在忙碌,忙碌着学习这样一件当时看来“顶天大”的事情。
而王阿姨和亮亮却淡出了我们的生活。
有一天,叶叔叔拉过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对我说:“沫沫,她是刘阿姨!叫阿姨好!”
我懵懂,但是却真心的觉得这个刘阿姨真的很漂亮!
后来,就会从大人断断续续,貌似神神秘秘的对话中,听出些许的端倪:
刘阿姨是叶叔叔的学生;
在刘阿姨高三的时候两个人就轰轰烈烈的相爱了;
叶叔叔帮刘阿姨找了个大专上学;
刘阿姨现在还是大学生;
叶叔叔为了刘阿姨,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放弃了,包括被学校开除;
刘阿姨现在已经光明正大的和叶叔叔在一起了……
那是的我们,依旧是邻居;刘阿姨青春靓丽,脾气也很好。现在想来,她从一个学生直接过渡到一个家庭主妇,一定也有许多的迷茫吧。所以,她什么事情不会的,都来问我妈妈和其他的阿姨,态度谦逊友好。
慢慢的,我们家属院里的大人们都接受了她吧。
我又升了一级,变成小学二年级的学生。而刘阿姨,也升了一级,变成了妈妈!
叶叔叔和刘阿姨的生活一定是清贫的。因为连续好几年的年三十儿,他们都是到我家看的春晚。当时我是因为家里的热闹而开心,现在回忆起来,那个时候的叶叔叔没有了工作,刘阿姨曾经打过零工,但很快就怀上了宝宝,不能去上班。
那时的我,是无法体会和理解他们的生活。只是在过着我快乐的童年时光吧。随着他们的儿子出生,我们两家人的关系更好了。因为那个时代,对于“三儿”应该是一件很让人无法原谅的事情吧。叶叔叔和刘阿姨的爸爸妈妈放佛都没有出现过一样。所以,他们的小孩子,我们作为邻居,能帮衬就帮衬一些吧。
至于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人的生活,我想应该也是快乐的吧。我只记得,每每放学和寒暑假,我总是喜欢在他们的小屋子里呆一会儿,逗逗他们的儿子,和他们两个一起打打牌、下下跳棋!
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也许真的是因果报应,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们的邻居家里开始烽烟四起,战火弥漫。
那段时间,总是听到刘阿姨的哭声,叶叔叔的骂声!
我无数次的看见过叶叔叔涨红的眼睛圆圆的瞪着的吓人模样;
我无数次的看见过叶叔叔掂着菜刀背打刘阿姨;
我无数次的看见过正在煮饭的压力锅被叶叔叔从厨房扔了出来;
我无数次的看见过刘阿姨在我家泣不成声,腿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模样;
我无数次的看见过他们本就一无所有的家里被两个人砸的更是七零八落;
我也无数次的听到他们的小儿子哇哇大哭;
……
我不再敢去他们家里玩,不再敢听到阿姨的哭声,甚至于听到小弟弟的哭声,我都下意识的有所畏惧。
那段时间,似乎很长,空气中充满了阴霾的气息;那段时间,又似乎很快,我已经变成了小学高期班的学生。
随后,是房改政策的原因吧,我们的家属院开始拆迁,我们的大家庭也就随之分散。
我们买了自己的房子,我开始了自己的中学生涯,我又有了新的朋友,新的圈子!似乎一切都烟消云散了!曾经在我生活中出现并且占有一席之地的叶叔叔、刘阿姨和他们的儿子,都消失在我的生活中。留给我些许美好的回忆、支离破碎的回忆……
直至有一天,在我中学即将毕业的时候,我在放学路上再次遇到了刘阿姨。她已不复美丽的容颜,甚至苍老的让我有些陌生。
她拉过站在一旁木木的小男孩,让叫我姐姐。我也再不见那个有着乌溜溜眼神的小孩子,机灵的甜甜的叫我“姐姐”,跟着我跑跑跳跳的身影。
那一刻,少年的我,湿了眼……
回到家里,聊起此事。妈妈才告诉我:叶叔叔抽烟、酗酒、打人,所以生病既无钱又无人照看,已经永远的去了!
再后来,刘阿姨远嫁到他乡!
只是不知道那个可爱的小男孩,如今应该也已开始自己的人生旅途了吧!
曾经的王阿姨,再嫁他人,生活据说很是美满幸福!
女儿亮亮,如今已经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小家庭!
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那一时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