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黎,女中豪杰啊你
弟妹所在的公司专营采油机械,她任职翻译,因而出国出差都去到一些匪夷之地:若是旅行无论独自或结伴都不会去的‘无趣’地方,油田所在地。
迄今她去过印尼、英国,西伯利亚。。。(还有哪里?)(印尼还有油田?我科普了一条常识)
属西伯利亚这次最刺激。
她作为工人领班的夜班替身,夜夜守在工人工作的地方,从大家上晚班开始,到最后一个工人完活儿离开。清晨回到油田边上的小旅馆,居住条件按下不表了,大家想必可以发挥想象猜出一二,随时会被白天领班的短信吵醒(俩北京移动国际漫游ing,谢谢全球通吧),然后根据指示,挨个房间敲工人的门,通知短信内容。如此,日复一日,凡27天,余下两天,一天在莫斯科下飞机,一天在莫斯科上飞机,回家。这就是她4月的一个月。那时西伯利亚正经还是冬天呐。
每夜三四点钟,是最困时分,她说“在俄罗斯学会打PSP”,玩赛车,“把盹儿混过去”。实在不行,就裹上里三外三的大衣,站到门口吹吹离北极很近的风;再不,就站到外面抽袋烟,抽完还得让自然风凛冽地打一打身上的烟味,免得同屋发现。她还喝了烈酒,因为实在冷,又实在无聊是吧?还跟人家学会用俄语数数,待五一我们家庭聚会时,小黎说:现在只剩1到5了。
哈哈哈,已经很好。我与小黎同是学英语的校友,可我那舌头,天生就没会过打弯。我很羡慕她曾经会用俄语数数。带她毕业论文的老师,曾经是我上学当年系里最有个性的男教师。
事有凑巧,小黎嫁给我弟弟之后,才知道我们姐俩师出同门。从来这位弟妹给人印象都是白白细细,皮肤嫩嫩的邻家女孩,安静坐着,悄悄讲话,名字普通,微笑有节。她有南方女孩的气质(那小巧的下巴呀)和北方姑娘的修长,喜欢穿运动款,舒适的棉质衣服。
这么个姑娘,跑去跟一群采油工作者打成一片地工作了一个月,还是夜班,实在有点刺激。我脑袋里想像她大半夜溜出来,裹紧了厚厚的外套,眯起眼睛让夜风吹醒的样子,黑黑长长的马尾巴被寒风打得瑟瑟地凌乱,有点心疼,但心疼底下是暗自激动,没办法,我那么喜欢反差和与众不同。喜欢想象传奇。糙老爷们揣着手夹着酒壶叼着烟头在厂棚外站着,不是电影,(顶多只像纪录片);小黎那么个温良恭俭让的黑发白肤邻家小姑娘往那样的暗夜晨光里站,就是电影了
她说,每天太阳出来特别早,晚上去的特别迟,我都晒黑了。恩,是“黑”了,那也依然比家族里面大部分都白。
很多传奇,都在琐碎细微的小事堆积中螺旋上升出来,又很多传奇,过去了就过去了,被新的琐碎细微的螺旋上升的生活小事,抛在身后。人就活一次,有过好玩的,总比没有过,有趣。——作为旁听故事的人,我这样欣喜地聆听、想像、说不腰疼的话。
尽管我已经戒烟,但是谢谢小黎,这两管烟漂亮得像香水包装,打算放玻璃柜里珍藏了。
谢谢,小黎,спасиб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