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已久

文：鹿鸣

    法国影展上看了一个电影，主题虽沉重，整个调调却让人极舒适，看完很久，片中段落与台词还常常在眼前耳畔出现，甚至片中初夏的气息，似乎都还闻得到。

    它是《爱你已久》。

    本片唯一算得上明星的（中国观众认得的）是克里斯汀•斯科特•托马斯，大陆观众初见她是1996年的《碟中谍》，开场有很多间谍同事被杀，克莉丝汀扮演其中一个，但从那时，我的注意力就被她深邃又像失神的大眼睛吸引，之后我们又在《英国病人》里见过，在《绅士大盗》里见过等等。

    影片的海报干脆是她的脸！看出后面掩藏的惊人故事么？

    其实她是英国演员，这次是部法国片，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剧情原本如此，片中还有台词是她与妹妹一家五口坐在一起吃饭，聊天时妹妹六七岁的小孩问姨妈说：为什么你说话有英国口音但我妈妈没有？

    一个小问题捅到大人们竭力回避的问题核心了，当然，我们是听不出来法语的“英国口音”的。

    那个要掩盖要回避的事实就是：姨妈刚出狱，她在狱中15年了。所以，她在青年到中年的阶段，没机会慢慢把口音磨掉。

    这位姨妈，人过中年却依然美丽，妹妹大学里面的男同事有被她深深吸引的，也佐证这个角色的魅力；她找不到工作，过去却是医务工作者（听到她的履历那一刹那我已经猜到本片主题大概是什么）；她沉默寡言，靠不停看书度过了监狱里那狭窄的15年；她唯一喜欢聊天的人，是妹妹的公公，一个因为中风不会讲话了的老头，也喜欢看书，还有小孩。

    影片开头，是空荡荡的机场等候区一角，妹妹来接停留多时的姐姐，然后两人路上在车里像老友重逢一样，又激动又小心翼翼（主要是妹妹，克里斯汀演的姐姐大部分时候都很冷淡）聊天，之后就是姐姐加入妹妹的家庭之后，跟她的小孩，她的丈夫、公公之间日常相处的一个个段落。

    整体很流畅，情节上的一点点悬疑和情绪的张力，都在每天的吃饭洗碗、讲睡前故事、同事PARTY等平常场景中，一点点加码，秘密也一点点泄露。我们看的人，一方面浮想联翩，另一方面又期待这个舒适的片子，永远不要结束，永不揭秘，就永不落幕。

    当克里斯汀对着一个招聘她的雇主说“我杀了我儿子，蹲了15年”的时候，相信黑暗中的观众很多都像那个男雇主一样，厌恶又恐惧又镇静，不由得把身体往后重重一靠，整个撞在身后墙上。

    如此美丽知性坚韧的女子，一定是有不得不的原因才去谋杀亲生孩子——没错，这个片子是讲安乐死的。此前有很著名的《深海长眠》，专讲述此议题，《百万美元宝贝》及其他一些好莱坞电影也都有涉猎。

    《爱你已久》的不同之处在于家庭气氛，整个如同一个俗常的家庭片，包括最后克里斯汀的大段沉痛独白，依然是从作为一个妈妈、作为一个家的一分子的角度倾诉和质问：“……你跟他们一样，不愿意有意外的事发生，可是那有什么用……当他呼吸困难的时候，他疼的时候，我什么办法也没有……”最后，绝望的妈妈带着6岁的宝贝儿子去了他最喜欢的绿房子，疯玩一整夜之后，妈妈履行了那个重要的决定……

    妹妹妹夫收养了两个越南小姑娘，没有自己生小孩，不能说跟姐姐杀子入狱的事无关，巨大的伤痛不会在事件高潮过去之后就真的平息下去，表面看大家如常上班下班，吃饭睡觉，结婚生子，那种震动的余波在日后几十年的生命里，贯穿在每件事上，反复影响。

    整个片子是家庭成员一点点互相打开心扉的过程，一点点融洽的过程；观众也随着这样的舒适节奏，一点点好奇，一点点紧张，再一点点松弛下来。影片后半程有很多于平静处动人的场景，比如姐妹俩一起弹唱《爱你已久》，大一点的女儿在屋子里跳起自己即兴的舞蹈，公公在沙发里看着，不语，只是微笑……

    再如妹妹的男同事追求姐姐的段落。

    还有结尾的最后一场高潮戏，姐姐与妹妹终于“对峙”，姐姐大段的哭诉，敞开内心。然后是窗外，忽然下起一场太阳雨。

    这歌太好听了，希望可以找得到电影原声。

    我爱你已久，Il y a longtemps que je t'ai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