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佩霜〔InnerShine自由写作计划驻站作家〕

    春节回家乡，得知高中时代的好友L怀了孕；连续几次微小的动作引致不适，为了保胎需住院3个月，以致年也得在医院里过，我们免不了去探视。

    L不能下床，披了衣服垫高枕头坐起来跟我聊天，看她的样子，不禁谈及城市女性孕育艰难，从受孕到生育完毕，十个月过得提心吊胆忐忑不安，还得忍受身体的诸多变化，实在算是人生中至为难熬的时段之一。孩子出生又要照顾吃喝拉撒，满足所有要求，半点怠慢不得，然后是上学工作成家立室，样样都要费尽家长全身解数，还惨过自己做人。

    L听我抱怨只是笑。

    她在中学做数学老师，丈夫是同行，两人月薪总共3千出头，是城市中最普通的那种人家，来不得半点骄矜，住院的一日三餐也得自己的妈妈与丈夫的妈妈轮流送餐照看，但她确然是笑得真心的，说本来正在存首付买房子，意外怀孕正好转为生育基金，不至于狼狈不堪。前几天医生让她听肚中胎儿的心跳，让人不敢置信，那么小的一点点肉球已经是一个生命了，世事真奇妙……哦，原来我和她在这件事情上，是完全迥异的观感。

    “我渐渐觉得，养育孩子并不是那么复杂的事情，有时候孩子要的东西很简单。”她忽然问我，你知道我在15岁之前，是多么自卑的小孩吗？爸爸总是说我笨，做的所有事情从来没有让他满意过，我经常偷偷在房间哭，不敢当着爸爸的面，怕他呵斥我。他让我信以为真——我的智商不如别的小孩。我不跟同学一起玩，害怕她们发现这一点，总是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回家。直至初二那年，我在数学比赛中拿到了全校第一名，一直到第二天才反应过来：这是真的，原来我并不比其他人笨，原来我被爸爸“欺骗”了。我开始“反抗”，做他不喜欢的事情，不听课、不看书、抄作业、早恋……其实他只要承认之前我很乖或者做得还算不错，我就会回来，而且比以前做得更好。但他不明白，一辈子怨天尤人，哪里会知道生活是一面镜子，你要先对它笑，它才会对你笑呢？

　　L说后来考上重点高中，完全是意外。我们这个城市的人都知道，进入这所高中，等于一只脚已经跨进了大学。我们在这所高中相遇，认识她的时候，L已经成为懂得从平淡无奇的生活中找到微小快乐的女孩。

　　有时候，我们都需要一些契机让自己懂得：人生中难免有遗憾和不如意，也许我们无力改变这些事实，但可以改变看待这些事情的态度，在细微之处找到快乐。

【吴佩霜，女，生于80年代，《嘉人Marie Claire》专题副总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