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拥挤的车流。车上拥挤的人流。依旧喜欢站在靠玻璃窗最近的位置，轻轻往上挪一点有些被勒紧的耳麦，然后听着音乐望着窗外神游。看到得更多的是一道道灰白的浮光掠影，像光一样闪过。

     很多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分明这个世界就那么丰富多彩地那么明晰地摆在自己面前，就是一眼也看不见。弄个外星人放大成一银河系也不会丝毫诧异。在那些时候，就是那样的一种状态。

 一个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句子，或者一个不起眼的词汇，突然从半路跳出来，猛地一下揪起已经失去意识很久的神经，一下就扎入没有光线没有色彩的黑白世界。那些陈旧的胶卷随着灰白色的光线拉长，蔓延。于是陷入一种万劫不复的情绪中。

  更多的时候，是一种失落，忧伤，心碎。

  有时候眼睛会很痛，喉咙也只能挣扎着痛，不能发出任何奇怪的声响。在实在支撑不住的时候，显得毫不在乎地仰起头，对着窗外的天空很用力地笑一下，一切似乎又可以回到正常。而那些音乐假装什么也听不见。人类的自尊或许就是这样虚伪。

                                                  2

 

  坐在车上，听着音乐看着第一次从书店买来的书，一下子陷了进去。是一本描写年轻一代内心世界的青春文学刊物。

    买这本书的原因只有两个：封面是我非常喜欢的Style，纸张与插图设计都不错，几百页才10元钱，值了。

  对了，漏掉了一个最大的的原因。那就是买书不用自己掏钱。

 一路看了下去，才知道为什么受到这么多年轻人的追捧。

  青春。

  是青春。

  那些淡淡的文字里，描写了一段段晦涩而真实的青春，用故事堆砌出一个属于我们的青春时代。或喜或悲，不同的影子在这里放大，或者缩小。

      或许我们都是这样，在对未来充满无数美好遐想的时候，某一天，自己却亲手打破了那个一直以来追求的梦。把罪恶推到别人身上，若干天若干年后才明白其实是自己亲手埋葬了那些美好的东西。自私与可耻，总是伴随着渐行渐远的时光陪伴着不断迷茫不断孤单不断成长的自己。

3

 

  突然很讨厌网络。

  某一天躺在床上极其无聊的时候，不知道哪根神经错乱了竟然极其用心地计算起在电脑前耗费的时间来。一通统计下来，立即有种触目惊心的惶恐感。上班8个小时加班时间还不算，回到家摔掉鞋子将背包扔成抛物线后第一件事就是冲到电脑前面热启动。然后才在驱动器发出闷骚的声音中，换衣服，简单清洗一番还不忘在镜子前面曝光一下憔悴的自己，大张周折后回到电脑前时那机子还在嗡嗡嗡地叹气。有一次飞起一脚，结果害我文件尽失。

  一天下来，保守估计也有13个小时。也就是说，我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间全是在电脑面前遭受辐射慢性自杀来着。难怪以前L经常对我咬牙切齿地说，我恨死你那台破电脑了。

  而我扪心自问，在电脑面前到底做了些什么呢？除了工作时经常与WORD打交道，其余大半时间都处于一种无聊的游离状态。原来在网络里其实也一样，不知道该做什么，该去哪里，哪里才会有出口。

  甚至比现实的深海还要可怕。那种无规则无规律的空间比死板沉闷的条条款款还要让人窒息可怕。

  当意识到这种可怕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失去自我已经很久了。那不光是一种自由。

  当你很认真很用心地去挖掘无聊的真谛时，那么，你离一种叫歇斯底里的东西就不远了。

  结局可能更多是突然失去光明像个瞎子一样在黑暗里忍受孤单忍受痛苦的绝望。

 

4

  决定用实际行动戒网。

  于是国庆长假毅然选择去一个不算偏僻随时可能遭受台风袭击的沿海小镇。父母现在居住的地方。最大的初衷是去陪伴母亲。

  那里没有网络，也没有很繁华的商场。但是每天看着电视跟母亲聊天某时会突然感到平淡也是一种很大的幸福。在看到母亲转身的某个瞬间心里会情不自禁地触动一下，看到母亲耳边多出来的白发时会转过头去并转移话题。

  年近50的父亲依然还在上班，每天骑着破旧的自行车拖着疲惫的身躯匆匆忙忙地来，匆匆忙忙地去。倘若我们回来只呆半天的话，他基本上与我们碰不到面，电话里迫切的声音却让我每次感到心痛。

  父亲依然还是很罗嗦。在一年四季，他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而每次给我说的基本都还是重复了千万次的那些话。又瘦了。注意身体。工作怎么样。饮食怎么样。不要骄傲，要塌实……而我每次的回应是，够了，说完没，然后毫不客气地打断话。有时候甚至发火，没听完就走人。

  再过一些时候，就会带着良心的不安狠狠地恨自己。

5

 

  近一段时间回去后，他们对我说话比以前温和了许多。他们小心翼翼充满关切的眼神突然让我很不习惯。总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其实他们担心的不是那么一回事情。

  我知道他们担心我什么。虽然大家都尽力不提那个敏感的话题，可是在很多情景使然的情况下，自然还是被提起。

  我知道自从L走后，他们怕我伤心，怕我孤单，怕我一个人越陷越深。可是每次他们在安慰我的时候，他们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呢，也陪着我伤心孤单难过。他们只想我开心，快乐，以致于几次母亲不顾长者的身份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去打电话给L。然后L会非常生气地打电话给我，你这人怎么这样？利用父母的感情，真卑鄙。

   等到他们从附近的士多回来时，我几乎已经泪流满面地躲在洗手间。

  L最后终于失去自己善良的耐性对他们毫不客气地冷言起来。那天父亲回来脸色凝重地坐在门口不断地抽着烟。

  我说，无论怎么样，无论现在对我们怎么样，请不要怪她，因为是我首先对不起她的。她没有亏欠我什么，也没有什么对不起我。请您们也给我留点自尊。

  那是我的真心话。母亲说，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可是我知道他们现在对我的担心比以前更多了。

6

 

     L离开前的那天晚上一整晚都在哭，从背后抱着我。

     在轨道边缘，她最后一次拥抱了我。很用力地。

     她流着泪哭得很难看地说，为什么总是我一个人在伤心一个人在哭泣。边说边用“小虎头”敲打着我干瘪的胸膛还不住地看着我的眼睛，似乎很希望从我眼睛里看见什么。我知道，她希望我在乎她，哪怕只为她悲伤一次。可是我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从来都是那么一副不以为是的样子。

    那时以为她只是短暂的离开，心里竟连一点难过的感觉都没有，居然自己都能感觉自己笑得比平时还光辉灿烂，还大言不惭地说，你看你哭得丑死了。然而在列车驶走的那一刹那，在看见L最后一眼的时候，我的眼泪突然毫无征兆地掉落下来。仿佛整个世界突然都被掏空。

    没想到那次竟然成了我们最后一次幸福的别离。一切的快乐都随着火车碾轨碾碎远离。

    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在我们之间却好象撂下了几个世纪。在地震的时候，L对我说，我指不定那天被埋了你还回来啊哎爱情啊我看透了。我嬉皮笑脸地说，你们那里不是离震源还有几百公里嘛，你看人家那里都天崩地裂了，你们那边连个屁风都没有。

    哼，少找借口了，你到底回不回来？

    我把这边事情搞定了马上就回来。我说的是实情，那时我也想离开那个繁华背后虚伪荒原的大都市，打算正好趁地震的时候回去寻找已经完全茫然的自我。只是那时辞职还没批下来。

 

7

 

   后来通话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L突然在网上对我说，我累了，我们都给彼此一段时间好好冷静一下吧。我平淡地说，那就分手吧。

   L说，为什么我看到那两个字还是那么心痛。

   我说，开始都是这样，习惯了就好了。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很久，她回了过来，可以。

   可是在一个月后我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到她所在的那个城市时，她却像看见瘟疫一样将生硬地挡在属于她的世界之外。

   记得那天也是个下雨天。L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头发高高束起，带着黑框眼镜，目光是我从未见过的陌生，没有一点温度。她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你为什么还要回来？第二句是，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岚他们没告诉你吗？

 

8

 

   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不能。

   不是一直在坚持嘛，为什么这么快就放弃了？

   你真的想知道原因吗？她抿了口咖啡仍然生硬的目光看着我。

   我沉默地看着她，那一刻，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说话。

   累了。我已经累了。你不是一直也想过自由的生活吗？

   可是为什么我现在——

   开始都是这样，习惯了就好了。以后我们别再联系了，永远。

   好啊。很好啊。我扭过身去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咖啡店。还没走出两步，滚烫的液体开始吐着烟雾刺痛面颊。

   H，H——

   我听见她在背后叫我的名字。可是我的脚步没有停下，越走越快。她最后还是追上了我。她说H，你还是到我家去吧，这边你没认识的人。

   谢谢，可是已经不需要了。

   要不我帮你去找个旅馆吧，这带很乱。

   用不着你来同情我。我们不是已经完了吗你还来管我干什么。

那天晚上一个人独自坐在江边喝着啤酒，手机开着，L一个电话也没打来。左手被刮了很长一条口子，没有感觉。  

   直到很久以后从岚那里才得知，其实那时她并没有什么男朋友，直到现在都是一个人。

   岚说，其实那次她已经给了你机会，如果当时选择相信她，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你是一个大笨猪，你再次让她彻底失望狠狠地伤害了她。她可能以后再也不会相信爱情这种东西了，以前那么开朗那么爱笑的一个人，现在成天就一傻子样沉默寡言。

   可是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9

 

  有的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再勉强再努力也不会回来。

  坚持的结果有两种可能，一种新的开始，一种更彻底地摧毁。当不再可能开始时请不要开始，摧毁自己不要紧但是别去摧毁别人。

10

 

 在这个越走越冷的季节里，我学会了独自忍受悲伤，独自忍受眼泪，独自忍受寂寞，独自承担生活的困乏与无奈，独自思考。疯狂地喜欢上了听音乐，看书。很少基本停止了创作，因为只要一动笔，心就会像沿着钢轨被火车带烙裂般痛。

  喜欢听一些带着淡淡伤感的轻音乐，看一些干净明快的文字。比如郭静那首《我不想……》，黑GIRL的《谁说》，莫文蔚的《阴天》，梁静茹的《我们就到这》，南拳那个小女生唱的《下雨天》等等。

  人或许就是这样贱，总是在悲伤中学着忘记悲伤，在绝望的时候恨不得更加绝望。以为万劫不复就能重生。

11

 

    始终还是没有走出这个季节。没有表情的微笑。站在高楼的天台以不同角度漫不经心地观察这个每天都在发生变化的钢铁城市。

    在时光呼啸着从整个城市穿腔而过的时候，一个人还是逐渐想通了不少事情。我开始明白

    生命中，总会有些曾经在乎的人，

    朋友或是爱人，不知不觉地，慢慢退出你的世界，你的心。无法说明原因，也许根本没有原因。

    就连最最信赖的亲人，有一天，

    也许也会突然离开你，并且永远地离开……

    之后，生命中，还会有些人，

    慢慢走进你的世界，填补那些失去凸影的空白。

    但无论怎样，他们替代不了曾经的回忆，欢乐和悲伤。

    再之后有一天，也许他们也会同样离去。

    留下又一段段无法被替代的充满欢乐和悲伤的回忆。

    但，仅此而已。

    那些年代始终要淹没在人海，一切不过浮光掠影。

    也许某一天某一天，会突然发现，其实我们一直都在捉迷藏，跟TA捉迷藏，跟自己捉迷藏，跟时间捉迷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