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中国的故事》英国哈德良长城摄制组工作手记
2015-10-21
传媒圈
【导读】由凤凰传媒出版集团、中央新影集团、北京科影传媒有限公司联合出品,中国国际电视总公司独家总发行的纪录片《长城:中国的故事》19日起在央视纪录频道、中国教育台、北京纪实频道、上海纪实频道、爱奇艺同步首播。
这是中国纪录片第一次通过长城来梳理中华民族的发展历程,更是开创性地以全球化的视野同时期东西方的不同发展脉络的对比来解读中国历史。本文为该片海外摄制组总导演梁仁红、制片主任李妍在英国哈德良拍摄时的工作手记。
1.起点
2013年4月14日晚7点,辗转飞行约二十小时,跨越整个欧亚大陆之后,中央电视台《长城:中国的故事》纪录片海外摄制组终于在夕阳余晖中抵达英国伦敦,摄制组此行的目的是拍摄横穿整个大不列颠岛的一段古老长城。
公元122年,在中国北部长城开始兴建大约500年后,罗马帝国已经占领并统治大不列颠岛七十多年。为了抵御北部蛮族的不断进攻,也为了防守帝国西北部边境,罗马帝国安敦尼王朝的第三位皇帝哈德良下令修建了横贯大不列颠岛东西的一系列防御工事,后人称之为哈德良长城。
相隔数百年,不同时空,不同文明下,在古老的中国和大不列颠岛却诞生了两条在军事功能上极为相近的长城,它们在各自的国境北部肩负着守卫国土安宁这个相同的任务。

图一:哈德良长城,英国电视观众投票选出的全英最美景色排名第三位
公元2012年,两条长城相继诞生近两千年之后,《长城:中国的故事》纪录片开拍,本片选择以人类文明的大视角解读中国长城的故事,引入英国哈德良长城作为一个参照系去解读中国长城,这不仅是中国长城主题纪录片拍摄史上的第一次,也是中国长城学研究史上的第一次。我们的纪录片希望通过比对分析中国长城与哈德良长城在两种文明下的异同之处,解开中国长城存续之谜。
2.启程
2013年4月15日,随着出品方凤凰出版集团在伦敦书展上对《长城:中国的故事》纪录片的成功推介,摄制组对哈德良长城的拍摄正式启动。这条绵延于大不列颠岛北部的长城,将与中国长城一同出现在纪录片的镜头中,连接起两段人类文明的探索之旅。
哈德良长城全长约120公里,东西两边的起始点分别是大不列颠岛东海岸泰恩河口和西海岸的索尔韦湾。
为了在预计10天左右的拍摄周期内,准确深入地把握我们的拍摄主体,早在摄制组启程之前,我们就已经与英国哈德良长城基金会取得联系,就哈德良长城的拍摄计划进行了一个多月的反复商议。
但当摄制组抵达哈德良长城所在的大不列颠岛北部乡村,绵延的长城第一次进入摄制组全体人员的视野时,直观的感受带来了一系列的新增拍摄设计。这意味着计划的变更,工作时间的延长,以及寻找更细微的拍摄线索与人物所增加的工作量。
这一切对于严格依照计划行事,每天工作8小时的欧洲人来说简直是一场灾难,一场不同文明之间的碰撞首先在纪录片之外发生。摄制组面临的首个难题是在中国工作习惯与欧洲工作习惯之间达成理解与融合,让中国摄制组的工作方式在欧洲也能照常延续。
3.磨合
在赴英国拍摄前,凤凰集团国际拓展部主任刘锋先生帮助我们联系了哈德良长城基金会。在基金会Alex的协助安排下,摄制组细化了全部行程。当地向导Gary在基金会推荐下加入摄制组。Gary是土生土长的英国人,已经做了十年哈德良长城的专业向导,他对长城的了解,以及他以往协助不同摄制组拍摄哈德良长城的经验都将成为我们拍摄的最佳助力。
但我们在工作时间上的冲突却成为了一时难以调和的矛盾。Gary为摄制组制订的工作计划是上午10点到下午6点的8个小时,工作以外的时间一定要用于陪伴家人,但我们中国摄制组的习惯却是,天不亮即出发抢日出,不拍到日落西山,天光黯淡,我们就不会停止拍摄。
哈德良长城横贯大不列颠岛北部,在我们拍摄的四月期间,每天的日出时分是早上5:30,日落则在晚上20:30,按照向导的工作时间,我们将错过这两次一天中光线最美的重要时刻,这对于我们的纪录片拍摄来说将会是不可计量的损失。好的开端有时能奠定成功的一半基础,我们决定,哈德良长城的拍摄工作一定要从首个日出开始。
为了让Gary了解我们摄制组此行的工作目标,在抵达当日的初次工作会议中,我们告诉Gary:纪录片工作者是追逐太阳的人,我们不能在自然光线最美的时刻选择休息。Gary为我们的幽默报以笑声,他笑着表示理解,让他没想到的是,我们接下来就提出了得寸进尺的要求:第一天的拍摄将从日出开始!
这意味着我们必须凌晨四点从驻地集合出发,才能赶在5点前爬上我们选择的山头等待日出,为此,Gary必须凌晨3点起床。这远远超出了他的工作时间,加班费并不能成为诱惑他早起的理由,他本可以拒绝我们,但经过一番对细节的论证,以及我们保证准备好所有人的早点之后,他慷慨地答应了我们的要求。
于是,见面的第一天,我们在傍晚6点准时告别,10个小时后,凌晨4点,Gary穿着他苏格兰风格的向导装束,准时出现在我们的驻地门口,整装待发。
半小时车程,半小时手电筒光照下扛着设备泥泞跋涉后,摄制组把摄像机架在了星辰漫天的天地之间。山顶的风很大,我们在风中静静等待着。半小时后,尽管太阳没能完全出来就再次躲入了厚重的云层,我们仍然捕捉到了哈德良长城上空最美的一次朝霞,Gary说我们有了一个幸运的开始,因为这也是他今年以来第一次看到太阳露脸。
从这一天的凌晨4点开始,Gary看到了一个行动迅速有力的摄制组。事实胜于雄辩,追逐日出的过程正是我们用行动向Gary展示的工作热情。不再需要语言沟通,Gary已经知道,我们的所有的行为动机都是为了拍到最美的画面。

图二:哈德良长城的日出
完成了日出、以及最为壮丽的一段哈德良长城空镜拍摄,早晨7:30,我们在车里躲着风吃掉了早餐,立即赶往下一个拍摄地点,10:30,还有一位专家的采访预约,下午还要去拍摄哈德良长城上的一个要塞……这是漫长的一天,结束了14个小时的连续工作后,Gary下班时笑着问:“明天还拍日出吗?”包括Gary在内的所有摄制组成员用目光交换意见之后,不约而同地笑了。
漫长的一天结束,晚上八点就有人昏昏睡去,而令大家没想到的是,今天第一天就拍到日出的运气却透支了后面几天的好运。
4.疾风骤雨
Housesteads要塞是我们拍摄第二天的重要目的地,那里是一处曾经屯兵一千人的罗马军事要塞,是哈德良长城沿线最知名的军事要塞之一,它紧挨着长城而建,要塞里兵营、面包房、粮仓、卫生间等等设施健全,规模宏大。
为了起到防御工事的作用,长城以及沿线的要塞通常都修建在地势最高点,而那里通常也是风刮得最猛烈的位置,哈德良长城全线遗迹都暴露于在旷野上肆虐的风中。
尽管我们已经在装备上做好了防风准备,但没料到的是,那里的风常常在瞬间猛烈到几乎吹翻人和摄像机的程度,为了稳定住在大风中颤抖的三脚架和摄像机,维持正常拍摄,我们的导演只得全程以一头斗牛的姿势双手紧握三脚架,压上一个成年男子身体的重量来顶住三脚架和摄像机,而摄影则咬紧了牙关,闭气眯眼,以便在大风中睁开眼睛看清楚自己拍摄的画面。在此间不

图三:疾风骤雨中坚持拍摄
时袭来的阵雨常常让我们慌忙间把摄像机紧裹入怀中避雨,在原地俯身等待骤然而来的雨势过去,再继续拍摄。这样的天气不禁让人的思绪恍惚间在历史与现实中来回穿越。我们在Housesteads要塞经历的风雨,几乎把两千年前罗马人的感受一一传递给我们。
行走于军事要塞中,让人依然难以想象的是,他们如何以三个罗马军团最多不过一万五千个士兵的力量,在这样的环境和气候条件里,仅仅用了六年,就用石头砌起了高5米,宽3米的哈德良长城,罗马帝国的强大自然有它的原因,而亲身经历这一切带给我们更深入发肤的思考。
在这一天的疾风骤雨中,一位杜汉大学的罗马考古学教授应邀而来接受我们的采访,Richard教授正在写一部关于哈德良长城的研究著作,他分享给我们的思考成果自然要等到纪录片《长城:中国的故事》成片时再来揭晓。
但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当采访结束与我们告别之后,他在风雨里步行前往Housesteads附近的一处哈德良长城相关的考古遗迹查看。即便在这样的风雨天里,他也不想放过实地考察的机会。两千年前的罗马人,两千年后研究他们的考古学家都在这样风雨肆虐的一天里让我们肃然起敬。
5.令人兴奋的考古现场
提到哈德良长城的同时,还有一处著名的考古遗迹常常被人们提起,那就是vindolanda罗马要塞,根据已有的考古研究证明,公元122年,罗马帝王哈德良正是在这里下令建造长城,抵御北方蛮族的进攻。
而更令我们没有想到的是,这是一处开放的考古现场,除了现场三名专业考古专家做管理协助工作以外,所有参与现场挖掘的竟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志愿者。他们把在Vindolanda考古作为自己旅行途中的重要一站。

图四:Vindolanda考古现场的志愿者们
而我们一直试图寻找的一位有据可考,曾经真实存在的罗马士兵也在这里出现了。
在Vindolanda从事了25年考古工作的负责人Andrew告诉我们,他们是如何发现了那个叫泰格玛斯的罗马士兵,以及如何从琐碎的线索中解读出他的故事。Andrew的工作每天都从清晨六点持续到傍晚六点,他的工作强度让了解了欧洲生活方式的我们十分惊讶。
闲聊时,Andrew这样解释自己的热情来源:“我自己就是本地人,是那些罗马人的后代,我的血液里有罗马人存在,他们在这里留下的一切痕迹都让我好奇,我希望知道得更多。”
从他的口中,我们了解到泰格玛斯这个罗马士兵的生活细节,以及生活在两千年前的罗马士兵通常过着怎样的生活,Andrew的讲述,让我们关于哈德良长城的种种猜想又向真实靠近了一步。
6.雨中的热诚
公元476年,随着西罗马帝国的灭亡,哈德良长城就被罗马军团遗弃,成为了一堆无人问津的石头,被来到此地的后人用来修建城堡,垒砌羊圈,而我们选择拍摄的是哈德良长城遗址最为丰富的,位于纽卡斯尔市区以西28英里的Haxham地区。
历经1500年的时光,残存至今的哈德良长城支离破碎、断断续续穿越了英格兰北部的3郡12县和两个政府行政区,这绵延的距离对于长城的维护工作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
除了英国政府的保护投入、哈德良长城基金会的募款修缮以外,直接参与到长城沿线巡查保护工作的还有几十名分布在长城沿线不同地区的志愿者,Torleif便是其中的一位,也是我们花费了最多时间与精力才最终见到的拍摄对象。
Torleif在日常的工作以外,利用周末的休息时间巡查由自己负责的一段长城。让我们感到十分抱歉的是,当我们摄制组的时间和Torleif的时间终于能凑到一起完成拍摄时,那却是一个阴雨天。
持续阴云密布的天气在我们拍摄的一周里逐渐变得越来越糟,拍摄Torleif那天几乎下了整天的雨,而我们双方都无法将这一天的拍摄改期,于是,拍摄工作不得不在整日的雨中持续,我们向Torleif表达了歉意,他却令人意外的回答:“没什么,我都习惯了”。
因为有全职的日常工作,Torleif这样的志愿者通常只能利用周末休息的时间来从事保护哈德良长城的志愿工作。在宝贵的休息时间里,不论赶上什么样的天气都需要完成巡查、简单维护、提交修缮报告这样的工作。
所以,Torleif碰上过很多的坏天气,也正是和大自然接触的工作环境,以及神秘厚重的历史让他对志愿者工作兴趣浓厚,即便在大雨中巡查往复他也乐此不疲,而被我们的摄像机记录下的,是这份大雨也无法浇灭的热诚。

图五:大家一起在大雨中工作
7.许多的敬意
在拍摄进行到尾声之时,我们幸运地在Walltown附近的长城遗址抓住了难得一见的灿烂夕阳,虽然这还不是最后一天的拍摄,但这抹金色的光芒算是为我们的野外拍摄画上了圆满的句点,陪伴我们一直工作到日落星出的人仍然是Gary。这一天,他的晚饭一直耽误到夜里将近十点。

图六:Walltown附近的哈德良长城日落
在连续8天的拍摄周期里,为了节省时间,我们适应了欧洲人的生活习惯。出发前早饭后,午餐用简单的三明治充饥节省时间,直到一天工作结束,晚上再吃顿热乎的晚饭。节省出来的时间让我们到访了Chesters要塞、housesteads要塞、Vindolanda要塞、birdoswald这些保存情况较好要塞,哈德良长城在Haxham地区的所有角落几乎都留下了我们摄制组的足迹。
此行我们还采访到了纽卡斯尔大学罗马文化访问教师Lindsay
Allason-Jones,哈德良基金会主任Nigel Mills教授,杜汉大学罗马考古学教授Richard
Hingley,Vindolanda考古基金会主任Andrew,以及哈德良长城保护志愿者Torleif
Sorlie。
在他们的讲述中,哈德良长城的风貌和故事得以融合古今,以全面的样貌出现在我们的镜头之中,呈现在我们未来的观众眼中。
这是思考良多的一次拍摄旅程,绝美的英格兰高地风光、人们探索历史的热情、罗马古人令人惊奇的行动力、令人惊叹的哈德良长城遗迹,无不触动着所有摄制组成员。因为共同的长城让我们的摄制组结缘此行,借此机缘,古老的两条长城,将以参照的关系出现在纪录片《长城:中国的故事》中,为纪录片带来全新的视角和探索新知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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