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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勇:踏访怀来县土木堡

(2013-11-16 19:3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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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木堡

彭勇

长城研究

分类: 长城活动、长城报道、长城评论

彭勇:踏访怀来县土木堡


 

土木堡

中央民族大学  彭勇

 

    土木堡,属今河北省怀来县,在地图上仅仅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庄,却有着悠久的历史,据光绪《怀来县志·建置》记载,“土木堡,《通志》本名‘统幕镇’。唐初,高开道据怀戎时所置,后讹为‘土木’。明永乐初置堡”。明朝正统十四年(1499),这里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土木之变”,这次事变被认为是有近三百年历史的明王朝走向衰落的开始。季春时节,笔者与朋友李云龙博士一起去怀来,踏访了五百多年前发生在这里一场近似荒诞、却让历代学者玩味的场所。

    历史上,怀来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当今京师之西北,相距二百里,而近然由居庸关北出重冈,复岭崎岖山谷间者”(《怀来县志》),处内外二长城中间,一直是明政府与蒙古族政权冲突与交流的重要地域。土木堡所在的怀来县,在明代并没有设县,仅仅设置了一个守御千户所。关于明代的卫所建置,据北京师范大学著名的明清史学家顾诚先生在他的《明帝国的疆土管理体制》一文中的研究,卫所不仅仅是一个军事组织,更重要的它是一个地理单位,卫所大都管辖一片面积大小不等的土地。怀来千户所就负责管辖当地的人口、耕地和日常军政事务。当地居民主要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守军及其家属,民户并不太多。平时,男人到各墩堡城关隘戍守,妇女、老人和孩子在家里耕种自己的屯田或租来的土地。据康熙《宣化县志》卷一《沿革志》,直到清朝康熙三十二年(1693),清政府才决定将宣府所辖的怀来、保安二卫,以及土木、榆林、樊山三堡划由怀来县管辖。

    现在的怀来县城坐落在沙城镇,位于旧县城西四、五十里。沙城四周是山,中间是盆地,周围有两代大河,其中就包括作家丁玲笔下《太阳照在桑乾河上》的那条河,另一条是洋河,两条河汇流入官厅水库,再而下是流入北京的永定河。这里山青水肥,夹河暖泉村的葡萄漫山遍野,黄庄的稻田颇具规模。沙城因生产著名的“长城”系列葡萄酒而饮誉海内外,李云龙博士的研究课题就是考察沙城的土壤、环境、气候与作物种植的关系。

    从地图上看,沙镇城的偏东方,清楚地用绿色字体标着旅游地——明代“土木之变”遗址。车子行驶大约八、九公里,在“土木村欢迎您”的大牌子下拐进入一条的碎石路巷,两米左右宽,约百余米长,直通一家小买铺门口。我向铺主打听,明朝在这里打仗留下来的遗址在哪里,她竟然不知道,于是我转向对面稍大的商店,三个店员正在聊天,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小伙子说,“就在前面村队部里面,那座铁塔正下面”。前行数十米,果然见到了个四四方方的场院,大门的两侧分别写着土木村党支部和土木村委会。院子铁门大开,有前后两排房子,中间一条道将其分成东西两部分,但整个大院悄无声息。我有些困惑,哪有什么遗址?但仍然处心积虑地往里走。直到院子的东南角,有一个更小的别院,仅有三个房子宽度,长不过十余米,这个小院其实只有三间坐北朝南的房子,院内散乱地扔了几块石碑,在正堂房的额匾上赫然写着“显忠堂”三个字,我一下叫了起来,“就是这里”。

 

彭勇:踏访怀来县土木堡

    显忠祠的正堂屋锁着,是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两扇木格窗户似乎许久没有人擦过。我从正门中的小空隔中往里看,在正堂正前方有两块黄木板写着“显忠堂供祠的明朝死难的列位高官显达”;另一块写着土木之变的大致经过。在整个北面墙壁上,是不太清晰的、几位死难大臣的画像。其余的空间则被一些旧杂物所占据,有桌凳,有仿制的古物等。我努力在村队部里面能找到一个人,给我打开房门进去看一看,但一无所获。

    在这个静谧小村庄的傍晚,置身近乎与外界隔绝的环境里,我分明听到那马嘶人喊的嚣声,心中掠过一阵阵的恐惧与不安,明代军事史上那场惨烈的战争画面在我的脑海中浮现。正统十四年(1449,己巳年)七、八月间,蒙古瓦剌部首领也先率兵南下攻打山西宣化、大同。宦官王振挟持英宗率数十万人马仓促出御,行至大同,听到前方接连战败失利,仓皇后撤。拟绕道蔚州(今河北蔚县)回京师,刚退至土木堡,便被蒙军团团包围。八月十三日夜,王振命令在山地宿营,山中无水,稍南的水源又被蒙古军控制,军士饥渴难忍。十四日黎明,瓦剌军佯装撤退,王振命令拔营行军,军士纷纷出营到十余里外取河水解渴,瓦剌军迅速杀回,明军大乱,死者殆尽。英宗也于乱中被俘,包括英国公张辅和兵部尚书邝埜在内的数十位重臣战死。

    显忠祠即是祭祀这些故去的文武官宦。据《怀来县志》卷十六《艺文志》中清代地理学家齐召南(1703——1768)《显忠祠崇祀忠臣考》一文记述:“显忠祠。明景泰初建,祠正统己巳殉难诸臣,春秋致祠。计文臣四十六人,武臣一十七人,内官一人,共六十四人”。景泰初年,宣府和土木等地相继建立祭祀庙宇。明宪宗即位后,重修祠堂,并御笔题写祠匾、碑文。当时的规模颇为壮观,南北长七十米,东西宽四十五米,坐北朝南,正殿三间,东西各有配房两间,厢房三间。设山门两道,第一道山门挂有宪宗御笔“显忠祠”,楹联“一代忠贞光祖俎,千秋气节壮山河”,第二道山门楹联匾写“大节凛然”,楹联为“隆千秋事典,表一代忠良”。正殿楹联为“故老尚余哀兵溃不堪论往事,诸公应自慰君存何必问微躯”。万历再修尤为壮观威严。清初毁于火,“神主散寄僧寺,康熙丁酉,口北道徐炯重建,仅存三十六主,余散失莫考。齐驾部七世孙检讨召南,遍考明史实录诸书,得六十四人,为典祠考记之(详艺文)。乾隆七年,口北道勒其文及姓氏于石置祠之堂中,以垂不朽。乾隆十七年,知县吴文正重修,同治年,知县陈公宗庆又考明史得将军樊忠一人,设位于祠,并详志始末”。“文革”期间,显忠祠的大部分建筑被毁。

    我静下心来,重新打量这里的一切。显忠堂的房屋前廊下,东墙壁上是的一首清乾隆丙戌初夏,德保所撰《谒显忠祠》诗:“军行当日出仓皇,遗恨千秋此战场。碧血至今沈朔漠,丹心终古护君王。垂堂误入奸阉计,勒鼎遥留词客伤,昭代春秋隆祀典,满庭生气溢馨香”。堂屋前面的两根柱子只剩下原来正殿的楹联了。院里有一块隆庆年间碑刻,惜已模糊不清。院里另外两块碑颇有价值,一是万历八年的万世德所撰写的《塞曲四首》。其一“塞门春去草芊芊,清跸何因下九天。一自真人归大统,至今云气护燕然”;其二“雪裹穹庐拥自尊,君王歌吹向黄昏,莫言冒顿无情者,犹自嵩呼德汉恩”;其三“塞姬倚徙拂新妆,待得君王一笑将,多少娉婷觇北极,一时翘首望昭阳”。其四“鼓笳四合夕阳残,无数貂裘拥汉宫。保幸六龙重入塞,家家犹记唱回銮”。(保德和万世德的诗文在光绪《怀来县志》之艺文志中有载。 “保幸六龙重入塞”一句与碑刻文“不信六龙亲出塞”有异,待考。)另一块是清朝学政名录。这些楹联、诗词分明透露出隐隐的哀痛和沉沉的忧思;这一块块石刻就裸露在院内任凭风吹雨打,仿佛诉说着沧桑岁月。
    村部院墙外面,一条小路的另一侧是低矮的土墙。我伏在土墙边,往东望去,猜想那横亘在不远处的黄土墙应当是土木堡城旧址。高高的城下是七、八户人家,院里各种有果木,在早春的傍晚虽然有些萧条,却让人感到生活之安详。于是我们围着土城开始找寻可以接近城墙的地点,但一直走出老远,直到被一堵如绝壁立的土墙断去路,这是一堵土木堡东门遗址,只好重新折回。小路的两边是有近一米高的、基部用鹅卵石装砌房屋,有几个小巷通往旧城墙方面。

    于是我选择了一家大门敞开的院落,进入,里面静悄悄的,院子有十数颗苹果树,院子的南部就是一堵自然形成的黄土墙,院落的东南面是约十米高的古城墙。据《怀来县志》载:土木堡城,明景泰五年复修,筑土木堡城,嘉靖四十五年修筑。隆庆三年砖甃高三丈五尺,厚一丈,周三百五十七丈,池深七尺,阔一丈八尺。

    我仿佛闯进了令人敬畏的先民的家中,有点怯,又有点心向往之。整个院落,黄黄的墙体,与自然和协地融为一体。在房门前面一米许地方,果树散乱地分布在新垦的菜圃里。三间西配房,没有硬性设计,一种巧夺天工的融洽。突然,在布满一层细腻黄沙的正堂屋的窗户里飘出来悠长的声音,“你来了”。最初一点点的惊恐消失了,似乎我与五百年前那个时代融为一体,也可能是出自于对那个时代的渴求交流与沟通,宛如苦苦寻觅的心灵对话。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双脚不听使唤地指挥着身躯进入这座近乎圣殿的房屋。三个老乡,都是女的,显然是两代人,不知她们在干什么。“照相吧?”亲切的询问让我有点儿不知所措,但马上意识到自己手中的相机。莫名地激动荡漾心头,又有一点儿解脱,是一下子从五百年前的虚幻中惊醒,还是被老乡的热情感动?我不知道。
    一起出了屋,似乎有点儿言不由衷,但却是从现实的我的口中发出的,“这是不是明朝时候的战场遗址”?她们好像是从远古到我的身边,“是的,这里都是老城墙,往东面还有,在路的北面也有。不过就这么多了”。在她们三人的目光里,我径直走向那段黄土坡,其中一人说,“往西边一点好上去”,另一个说“小心前面!”。我下意识地向前面看去,这段土墙居然有数米高。前面又是另一家的庭院,同样的果树,同样的黄土,不过,依势而建的房屋,变成了坐南朝北。有一种说不过的感激涌上心头,似乎已与黄土和古城融为了一体,与那个时代的人一同呼吸。我近乎疯狂般的拍起照来,有些得意忘形,还是精神恍惚?像在太空,又像在远古?拍完照片,我从近两米高的土坡上跳下来,忘记了脚的剧烈疼痛。我自己的“口”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思”?看到院里流淌的水,我想:当年明军如果不是缺水的原因,可能不至于受困土木堡而兵败如山。“你们家里的水是从哪里来的?是手压井吗?”,“早就用上自来水了,以前吃水困难,要到很远的地方去挑”。他们是生活在现实,还是生活在远古?我还是没有搞太明白,随问:“你们的住房,还有在城墙下的许多户家,是祖辈留下来的宅基地,还是……”?答曰:“是村委会分给的宅基地。我们已经在这里住二三十年了” 。我脑海里不自主地闪现来自全国各地的戍守土木堡的军人的身影。
    我有点儿失礼的径直往外走,她们就这么一直跟着,来到庭院门口,收住了脚,指给我看另外两处旧城址。我问,这里以胶没有人来采访报道过吗?她们说,前几年来拍过电视,还有许多人拿着红缨枪演习打仗。不知为什么,我有些留恋这个地方,但从同行的朋友眼里看出,他们在催我离开这里。我仍然留恋地看着她们,脚步似乎不能自已,迈进了车里,然后摇下车窗玻璃,惆怅地向她们挥手道别,分明地失魂落魄。
    车子开动了,那三个女人,那几堵渐渐变得灰暗的城墙遗址,渐渐后退,转瞬便消失了。我的心却越来越不安,似乎该带走的一样也没有带走,却把自己留在了这里。我知道我还会再来这里,这里有自己一直苦苦追寻的一种秘密而令人激动的东西。顾诚先生喜欢白天睡觉,晚上看书,他说他在喜欢在夜深人静之时思考问题。熟悉他的朋友说他喜欢在寂静的夜里与古人对话。我似有所悟。
    夜幕降临时,怀来县城华灯相映。回到宾馆,非常疲劳,有点儿虚脱。打开电脑,努力回忆着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一切一切,黄土、祠堂、碑刻、女人,一幕幕再现眼前。此境此情,感慨良多。

 

 
彭勇:踏访怀来县土木堡

彭勇:踏访怀来县土木堡

                  (本文刊登在《万里长城》杂志2013年第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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