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载2021年2月9日《中老年时报》岁月版，署名：侯福志

津门诗词家杨轶伦与我是同乡，他于1904年阴历9月13出生于今武清区石各庄镇敖嘴村（敖东）。其父杨开智，字睿芝，邑庠生，毕业于北洋大学，曾担任过武清县人民代表。开智育有二子、一女。长子轶伦（名鸿飞，以字行）、次子轶群（名鸿翔，一名平，以字行）。因村子南边有一条东西向的永定河支流经过，且村子周边有著名的洼淀，人称“沙家淀”（以敖嘴村沙姓命名），故敖嘴村自明朝建村时起，即为鱼米之乡。村名中的“敖”字，即为“仓敖”（与“仓厫”通）之“敖”，由此可见，敖嘴村曾是武清的一处粮仓。

敖嘴村是一个拥有六七千人口的大村，按方位被划分为4个行政村，即敖东、敖西、敖南、敖北。以农耕为主的这个古村落，曾培育了纯朴的民风传统。杨轶伦在《辞岁》一文中，曾记述了故乡过年的一些习俗，即是这种传统民风的真实记录。

《辞岁》刊于1943年2月9日出版的《新天津画报》副刊。按照杨轶伦的介绍，杨家是聚族而居的。“在我们村子的东南部，占了半条街，人约有二三十户，人口二百余人，并且都是不出‘五服’的近当家子，所以辞起岁来，显得特别的热闹。比起在客中只是三五个朋友枯坐过守岁的孤寂况味，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杨轶群之子杨士刚先生曾向笔者出示过一册敖嘴村的《杨氏族谱》。按照这个族谱，杨氏一族确是枝繁叶茂，且为村中旺族。至今，在敖东村仍存“杨家胡同”。可见“占了半条街”的说法果然不虚。

杨轶伦向读者描绘了故乡“辞岁”的习俗。在他的印象里，故乡过年最有趣的事，便是除夕的辞岁。辞岁是一种礼节，意思是在旧岁将除的时候，人们对祖先及长辈所行的一种告别礼（磕头）。在乡间，辞岁本应是在除夕夜“烛影摇红，钟鸣十二”的时候举行，后来因为时局不靖，人们很早就关门闭户，故辞岁的时间便逐渐提前，由子夜而改为晚上八九点，甚至六七点钟。再后来，干脆太阳未落山，人们便开始举行辞岁礼了。辞岁所去的地方，只限于本族和自己的家庭内部，至于邻里乡党，以及本村的亲戚朋友等处，则要等到第二天拜年的时候再去了。

小孩们最高兴辞岁了，因为除了得到压岁钱，他们还可以打着大人们买来的小红灯笼，放着小洋鞭，并且哼着“过年歌”，来往穿梭于胡同里巷及贴着红纸对联的门庭院落，这是他们一年中最快乐的时光，“写到这里，童年之乐，故乡之梦，又盘旋在我的脑际了。”

在武清乡间，除夕晚上还有所谓“踩岁”的习俗。这天晚上，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会铺一些芝麻杆，任由孩子们在上面踩来踩去，沙沙作响的芝麻杆，意味着节节升高，在静谧的乡间，“踩岁”显得特别有趣和富有生气。除踩岁外，与大多数北方农村一样，除夕夜里，农民也都要包饺子。“所以，无论是到谁家去，不是包饺子子，便是煮饺子。再不然，就是吃饺子了。”

扬轶伦还提到了一件很有趣的一件事。有一年春节，他在故乡度岁。除夕这天的夜里，将近12点钟辞岁的时候，“彼时我的大女儿凌云，才四五岁。小孩子因为过年的高兴，竟也不去睡觉。她看见人来人往的辞岁者，便也操持大家道‘奶奶呀，还不叫我老叔和我爸爸给我大奶奶去辞灵（按，辞灵是出殡的前一日对亡者的敬礼，天津名为‘送路’）？’”孩子将辞岁误为辞灵，这真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啊！凌云说完之后，惹得大家大笑不止。

记得2019年1月13日，我在采访90岁高龄的教育家杨凌云时，曾聆听她背诵的流传在敖嘴乡间的一段歌谣，今读杨轶伦先生有关杨凌云的这段趣闻，一下子唤起了我曾经的美好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