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载2020年7月15日《中老年时报》岁月版,署名: 侯福志
“故事流传恐未真,宫娥故里说津津。铁冠图唱歇荡久,谁是当年刺虎人。” 这是津门学者杨轶伦所创作的《费宫人故里》中的诗句,他对费宫人故里在天津的说法产生了怀疑。
费宫人叫费贞娥,她是一位宫女。崇祯皇帝和公主的侍女。李自成攻入北京城后,皇帝、皇后、公主、太监、宫女等都上吊或投井自尽。惟有费宫人假扮公主,以便伺机刺杀他。但李自成把费宫人赏给了其弟李固(一作李过)。新婚之夜,费宫人将李固灌醉,用匕首刺死了他,自己亦自刎身亡。昆曲、京剧均有《铁冠图》(含《贞娥刺虎》一折)一剧,所描写的即是这段可歌可泣历史故事,数百年来,一直为人们所津津乐道。
传说费宫人的故里在天津。旧时,从老城东门进入东门内大街不很远,在路南有一条小胡同,人称大费家胡同。在胡同门口外立着一座木牌坊,上书“前明费宫人故里”,是津名书法家华世奎的手笔。据学者杨轶伦的《谈费宫人故里》(刊于1943年5月27日《新天津画报》)一文载,费宫人起初并无人为之表彰。“至民初时,始由邑绅严范孙、华璧臣、林墨青、赵幼梅诸公,倡议为之建立牌坊于巷口外,以彰贞烈,即今所见者是也。诸公热心义举,一方面可慰贞魂于地下,一方面复能昭示于来兹,以为桑梓之光,诚可谓一举而数善备者也。”
同时代的学者即对费宫人故里在天津的说法持怀疑态度。如津门耆宿、地方史学者高彤皆便与诸老的作法唱起了反调,其所著《志余随笔》(卷三)曾言:“旧传费家胡同,为指挥费氏所居。华氏缄斋谓费宫人,疑费指挥佥事(官名)费敬之族,后遂榜曰‘费宫人故里’。按费宫人杀贼,事见《明史》,盖采野史书之。然若吴梅村、毛西河(即毛骑龄)所纪载,皆不详其居里,嘉、道以来,始有谓为天津人者,至今称道其事。佥(都)云得之父老传闻,然彼父老又何所据耶?存其说以俟考可矣。”按照高氏的说法,贞娥刺虎的故事在《明史》里有记,但《明史》中并没有其为天津人的说法。清嘉庆、道光年间,有个叫华缄斋的文人,依据故老传说,考证出费宫人乃为费敬之的族人,进而指称大费家胡同是“费宫人故里”。而高凌雯则指父老传说“又何所据耶”?学者张聊公在《<志余随笔>读后杂感》(刊于1941年6月20日《新天津画报》)中,对高凌雯的说法给予支持,并高度评价了高氏的治学态度:“以事无明证,仅记之以俟考,此亦其质直平正之一端也。”
杨轶伦在《再谈费宫人故里》( 刊于1943年9月24日《新天津画报》)一文中,同样持怀疑态度,并列举了自己的证据加以说明。文章说:“天津之有费宫人故里,予昔曾疑其为附会之说,以其无确据也。尝读清初掌故家陆云士(次云)所作之《费宫人传》,其开首即云:‘费宫人,年十六,未详其何地人。’陆生于明末清初之际,其作此传时,距费宫人殉国年代匪遥,设使费为天津人,陆岂不知之耶?可是则费宫人故里乡邦,似已无可考查,然则天津之所谓费宫人故里,亦当在传信传疑之间矣。”
虽然杨轶伦对费宫人故里在天津之说持有怀疑,但“以此项传闻,流传已久,翻案亦无何确据,乃将其《费宫人故里》第一句之‘恐未真’三字,改为‘迹已陈’”。反映了作者严谨的治学态度以及因找不推翻该传闻确凿证据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