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白菜炒肉大米饭（原创

文/李良智

看了乔叶的散文《沉重的土豆丝》，记忆中的一碗白菜炒肉大米饭忽地浮上心头。

这是三十年前的事，那一年我在外地读初中，那时农村的日子拮据，那一碗米饭竟然刻在了脑海里经过了三十年的岁月风雨冲刷、翻腾和沉积而不能忘记。

看那碗米饭：粗糙的灰瓷大碗，尖尖满满的盛着，米粒软糯晶莹剔透，热气腾腾，香气浓郁，大块的多多的肥肉页片颤颤巍巍，和着炖的香香的大白菜，浇在米饭顶上，看一眼就叫人饥肠辘辘。在吃疙瘩咸菜和发霉的煎饼求学的日子里，见到这样一碗饭，叫人恍然感觉是在梦中。

现实却是没有做梦，大哥真实地坐在对面，笑吟吟地对我说：“吃吧，给你补补。”我带着感动，狼吞虎咽，那米香，那肉香，那菜香，浓郁至今，温暖至今。

那一年，我在距离家乡三十多里地的公社社区读国办初中，二哥在距离同样远的另一个公社的社区读高中，大哥和父母在家里忙农活，同时负责接送我们两个，家里就一辆大轮自行车，还是二手的，农忙间隙，大哥就骑了自行车贩卖点棉花或烤菸之类，补贴家用。

这顿米饭，就是大哥到很远的地方去赶集卖棉花，卖完之后，路过我在的学校，特地把我叫出来，领着我破天荒的人生中第一次下店，同时还是第一次吃米饭。吃肉更是奢侈的，学校里不炒菜的，学生们都是吃自带的咸菜。

当时的在校学生吃的咸菜一般是芥菜疙瘩，偶尔切丝用油炒了就是上等的下饭材料。家庭稍微好点的，可以有点零钱，到公社社区的酱菜店里买一点和拳头大小的腌制榨菜，或者打一罐头瓶子豆酱，或者买几块腐乳，那就是极品了，一般家庭吃不起。鸡蛋一年一个人也就是能吃到三五个。至于牛奶之类，那是天方夜谭。偶尔还买点虾酱炒熟了吃，那东西咸，里面都有些盐巴粒子，最能吃出天数来。家家都有一大缸咸菜。

当时在学校吃的饭，一般都是从家里带来的地瓜煎饼，不是用米糊摊的那种，而是地瓜面泡了滚的那种。前面那种叫“摊煎饼”，一般是玉米、小米、豆子上磨推出米糊做成的，吃不起，那是奢侈品。后面说的是“滚煎饼”，是地瓜切片晒成地瓜干，地瓜干磨成地瓜面，地瓜面放在面袋里泡软，挤出水分，掉下的面团，在烧热的鏊子上滚动，做成的煎饼，叫“滚煎饼”，这才是主食，营养显然微乎其微。

大家都带着滚煎饼和芥菜疙瘩咸菜上学，一带就是一周的饭，夏天秋天天热，食物容易发霉，经常不能吃到周六，煎饼就开始霉变了，那也得吃，就着咸菜，喝着白开水，这就是初中求学时的饭食。

前几天，个子已经快赶上我的女儿对我说：“你们那代人高个子少，你看现在的孩子很多高个了。”我说：“你是不知道我们吃啥长大的，你要学会体验当下的幸福。”

地瓜干煎饼，芥菜疙瘩咸菜，没有油水的生活，赶在了我们这一代人的生长发育期，但艰难困苦，让我们知道了进取。回想起那段拼搏的日子，不后悔，感到充实而富足。

家里父母和大哥在农田里忙，当时的作物以地瓜为主，其次种点小麦，小麦收了，种玉米，经济作物就是少量的棉花和黄菸。当时，父亲的身体不好，我和二哥又都在学校读书，一个高中一个初中。农田里水浇条件不好，基本是看天吃饭，一年到头，虽然饿不着，但那种贫穷的感觉，那种拮据叫人发憷。

当时，父母和大哥供我上学。虽然当时上学基本不用花钱，记得初一时一学期上交的所有费用是10.5元，但关键是家里没钱。提起上学，得感谢我的父母和大哥，再后来还得感谢二哥，没有他们，我哪能坐在温暖的教室里安静读书呢，哪能会有我的今天？

他们在田地里劳作，我在学校吃煎饼就咸菜，已经很知足了。我必须刻苦学习，不辜负亲人的期盼，力争通过知识改变自己的和整个家庭的命运。

三十年前的一天，上午上完第四节课，老师对我说：“你哥来找你，在教室外。”同学们都回宿舍吃饭去了，大哥就带我来到学校北边的一家国营饭店里去了。

大哥刚卖完了棉花，布袋里有些软软沓沓的零碎的钱。国营饭店的柜台很高，一白胖的大约是厨师站在里面，穿着白大褂。柜台上有小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当日的菜和饭。我是第一次进饭店的门，感到一切都新鲜。大哥要了两碗米饭，是加菜的那种。菜是肉炒白菜，当时的肥肉更贵，家家买肉都是挑肥的，为了熬白油吃。饭店的老板很不错，当时的白菜恰恰是肥肉炖的，那肥肉页片填进嘴里，那个香啊！甭提了。大米，我也是第一次吃，那种香的滋味，让我当时嫉妒江南人的幸福，他们天天有大米。

就是这样一碗小小的米饭，在今天已经不起眼了，肥肉更是少有人吃，但这碗米饭，却在我的记忆里香了我三十年，感动了我三十年，让我记住了大哥的深恩，让我懂得了去感悟和享受当下的被我们忽略了的幸福感。

2012.1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