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在民俗里寻找我们中华民族共同的根
                                            ——题记——

喧闹了一天的舞龙人在天快要煞黑的时候回到了各自的家，尾随龙灯的年轻姑娘们也在母亲的大声吼斥下咕噜着嘴走进了家门，老汉们又开始聚在一起乐此不疲地“砌长城”，而这个时候的小孩子就有了机会，一个人可以悄悄地跑在龙头前面仔细的打量，趁着没人的空当，壮着胆子捋了一下龙头的胡须。

大约晚上8点钟的时候，大人们在脱去龙灯外衣的龙灯的里面插上了燃着的腊烛，与白天不同的是，晚上举着龙灯上街的已经不是一色的小伙子了，取而代之的是清一色的毛小孩子。他们大慨全部是十一、二岁的样子，幼稚的脸上挂着神圣和兴奋的眼光；有的家长不放心，还一路相陪着左右而行。

行走在夜幕降临的街道上，一条条火龙头尾相联，天上的烟火似花、似朵、似流星雨般散开，五彩缤纷；地上鞭炮声不绝于耳，腾起硕大的烟雾。举着龙灯的孩子个个只能掩面而行。

街道上的几乎所有的临街商店或者住户早早地把一箱箱礼花弹摆放在路边，把一包包的万字头的鞭炮码在门口，好像在准备打一场人民战争似的架式。

元宵夜本来就是龙灯天下，夜幕下的游龙更加栩栩如生。它给人们带来了欢乐，带来了吉祥。大人和孩子们；小伙子和大姑娘们大呼小叫着凑热闹尾随其后，街道上也挤满了喝彩和看热闹的人群。

这次我不想跟随龙灯队伍走了，而是提前迂回到龙灯必须经过的一处街道边等待着走街穿巷游灯队伍的到来，顺便想找一处可以固定安放相机的地方，因为黑夜环境下需要长达数分钟的B门曝光。

夜幕降临的杨店的街道上，咚锵，咚锵，咚咚锵，锣鼓轰鸣的声音从前方滚过来，冲天的礼花把五彩缤纷的焰火撒在夜空，又把呛人的硝烟弥漫在龙灯前进的道路上，一条又一条通体明亮的的彩龙如同腾云驾雾一样，给夜空带来神秘而壮观的景象。

在一片焰光火海的映衬下，那龙从硝烟后面走过来，好像一条条出水的蛟龙，穿梭于欢腾于人头攒动的人海中。一时间，整个杨店镇的大街小巷就变成了焰火欢腾的海洋。硝烟弥漫于四周，激越的锣鼓之声似滚滚春雷，焰火照耀下的龙灯如同志从天下凡的真龙。时隐时现、朦朦胧胧地游过来。

火树银花金龙舞，这一刻，祥瑞的春意，正从天而降。

灿灯篇

“灿灯”也称为“龙升天”，是当地正月十五元宵节闹龙灯的最后的高潮，请龙回归天堂，地下的凡人也就宣布一年一度的春节过完了。

杨店的龙灯，除了夏家寨等个别村湾在正月十六“灿灯”外，其他各个湾子都是在正月十五的晚上转钟前的深夜举行“灿灯”仪式。

我徘徊在几个村子之间，打听每个村子“灿灯”的时间，我一直在心里猜想这种仪式应该是兴奋还是悲壮，我总隐隐约约感到一种神秘感，一种远古的神秘，一种民族的神秘，它可能已经延续了几千年，就好像一条历史的长河，我就站在它的旁边，静静的等待。

深夜11时许，杨店街全村的人们围在龙灯周围，“灿灯”的仪式是从狮子拜“回龙庙”开始的。杨店街上的“回龙庙”不大，就在村子里面，与村民的住宅紧密连在一起，一墙之隔而已。

狮子在庙里面劲地舞，一人舞狮头，一人舞狮尾，可能因为在人们的心目中，狮子是象征着勇敢和力量，能驱魔、避邪之物。

在所有人的眼里，面前的龙是至高无上神圣的化身，是人们敬畏的图腾。

全体村民每一个人手拿着一支燃香，虔诚地在等待着……

随着一阵鞭炮齐鸣，在咚咚锵的锣鼓轰鸣中，龙灯起驾了，人们也就簇拥着龙灯的周围，走向村边的一条小河边，可能是因为龙是上天派来主管天上下雨和地面江河湖海的水的，所以龙升天的地方理所当然地非近水不可了。

大家没有说话，沿着河沿的边上，各家男女老幼围在一起、每一个人把燃着的红蜡烛和香紧密的一支挨一支地插在地上，黑夜中的烛光在旷野的河边跳动着，照在每一个人庄严肃穆的脸上。

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场面， 看到这里我的心也为之震撼了。

一位长者手擎一支八方型的灯笼，一边一上一下地舞动着，一边“说彩”：

   一保风调和雨顺约……      众人和：哦……
   二保人口多又新约……      众人和：哦……
   三保青苗多秀锦约……      众人和：哦……
   四保百病不沾身约……      众人和：哦……
   五保五谷丰收稳约……      众人和：哦……
   六保六畜满园林约……      众人和：哦……
   七保出门多吉利约……      众人和：哦……
   八保生意多进金约……      众人和：哦……
   九保万物无伤损约……      众人和：哦……
   十保全湾得太平约……      众人和：哦……

他们在感谢上天的庇佑和对来年的祈祷，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这种说彩的仪式在黄陂一带也很普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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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了彩， 由头人亲自将龙灯的眼睛和舌头取下放人火里，意喻龙已经升天。

火中的龙眼在化成烈焰之前还是目光炯炯地望着我们，依然不失龙威的尊严。

然后众人将龙头在熊熊大火中翻滚几个来回，又把锣鼓家业、龙衣也抬着从火上跨过。这就是湖北各地常见的“咔（ka)火”仪式。

当烈火吞噬龙眼的时候，众人长跪于地。

“马角”使劲地舞动着狮子和神棍

下了马的“马角”在虔诚的长拜以后，神秘、肃穆、庄严的“灿灯”仪式就结束了。

好像感觉是升了天的龙灯已经失去了龙的生命和威严，它静静地立在不远处的一个屋檐下。我想，它还要经过漫长的春夏秋冬，明年的春节以后，一条经过点睛的新龙，又会意气风发地出现在杨店的大地上。

看到这里我想起了凤凰涅磐的传说。涅磐是梵文Nirvana的音译，意思是“灭渡”，即“重生”。据印度史诗《罗摩衍那》载：保护神毗湿奴点燃熊熊烈焰，垂死的凤凰投入火中，燃为灰烬，再从灰烬重生，成为美丽辉煌永生的火凤凰。

我终于悟出来了：对于我看到的“灿灯”，它不是龙的死亡，而是龙的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