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正被挤出中亚----奥巴马以零比一开始了他的外事生涯

2009年2月3日，俄罗斯首都莫斯科，吉尔吉斯斯坦总统巴基耶夫突如其来地向全世界宣布，关闭美国设在吉尔吉斯斯坦首都比什凯克近郊的马纳斯空军基地（the Manas Airbase）。

 

对于刚刚出任美国总统两个星期的奥巴马来说，这实在是个不能再坏的坏消息：这不仅意味着他这位“美国的政治超男”以零比一的比分开始了他的外事生涯，意味着他竞选时承诺的向阿富汗增兵的计划碰上了大麻烦，也意味着美国正在他的治下被挤出中亚。也许直到此刻奥巴马才明白，一场群星捧月式的美国大选并不意味着他在国外也会得到同样的待遇，更不意味着大国之间围绕重大地缘政治利益的明争暗斗可以在一瞬间靠几句甜言蜜语来化解。

马纳斯机场的超长跑道为谁而建？

 

尽管巴基耶夫的声明很快就登上了各路中文媒体的新闻头版，但差不多所有的报道都是俄罗斯如何如何美国如何如何，仿佛整个事件就是一场俄美斗法，与中国根本没啥关系。更没有一条报道提到马纳斯空军基地极其特殊的来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既没有工业园开发区也没有大批旅游团上门的“马纳斯国际机场”怎么却会有长达四千米的超长跑道，以至在那里可以起降包括C5“银河”超大型运输机在内的各式重型军机，可以在一月之内输送上万名官兵与大批物资？

 

事实上，马纳斯空军基地当初就是因为中国出现在地球上的----这座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在前苏联中亚地区的荒漠上修建起来的大型机场原本是中苏关系高度紧张军事冲突一触即发之际，为空袭中国西北的苏军战斗轰炸机准备的前线机场！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马纳斯空军基地会处于这么一个极为关键的地理位置----从马纳斯飞往西南方向的阿富汗首都喀布尔仅需两小时，而沿着天山飞往东北方向的新疆首府乌鲁木齐只要一个多小时！此外，按照战时空军基地标准修建的马纳斯还拥有庞大的外场与完善的配套设施。美军进驻马纳斯后很快就建起规模可观的“帐篷城”，还依托马纳斯连续出动空中加油机为在阿富汗上空执行任务的美军战机加油，原因就在于此。

美军在在中亚深处建起这么一座“桥头堡”，而且就设在莫斯科当年针对中国修建的大型空军基地上，俄国人当然心里不是滋味，而我们中国人难道就应该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吗？

 

值得一提的是，距南疆重镇喀什仅一山之隔的吉尔吉斯斯坦长期以来一直是疆独分子活动频繁的区域，而疆独分裂图谋的背后则是“土耳其的势力范围从亚得里亚海直到中国长城”的泛突厥“宏伟蓝图”----自冷战结束以来，土耳其一直把语言文化同属突厥语系的中亚地区视为扩大影响的主要方向，而疆独势力也一直把遥远的土耳其视为“同文同种”的精神家园----鲜为人知的事实是，操着维吾尔语从新疆西行，一路通过阿拉木图、塔什干、巴库等要地，直至土耳其的安卡拉与伊斯坦布尔都不会有语言问题！疆独与泛突厥主义千丝万缕的密切联系，从疆独“东突”、“东土耳其斯坦”这些称谓上就反映得极其充分。

 

而早在一战之后就推行“凯末尔主义”，建立世俗政权并全面向西方靠拢的土耳其在冷战期间加入北约，成了西方在伊斯兰世界最重要的盟国。土耳其军事情报局更是西方各国的情报部门建立了密切的协作关系。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包括土耳其在内的北约军事力量染指中亚地区，对于面临疆独恐怖威胁的中国，自然是触动了西北安定这根极为敏感的神经。

 

克林姆林宫何以突然“出手”？

吉尔吉斯斯坦官员在解释关闭马纳斯基地的决定时，宣称这一方面是由于美国给予吉方的经济补偿不足，一方面是美军使用该基地在当地造成的“不良影响”。但这个说法实在是没有太多说服力。美国每年支付给吉尔吉斯斯坦的数千万美元基地租金不可谓不丰厚，而美军与附近居民发生治安摩擦是在几年之前，当时没有导致基地关闭，现在却成了关闭基地的理由？

 

引人关注的是，巴基耶夫是在莫斯科宣布了关闭马纳斯的决定。而根据巴基耶夫访俄期间签署的协议，俄罗斯将向吉尔吉斯斯坦提供1.5亿美元的经济援助与20亿美元的低息贷款，并在吉尔吉斯斯坦援建包括一个大型水电站的多个基础设施项目。坊间因此普遍认为，俄罗斯在马纳斯基地关张事件当中扮演了幕后操纵者的角色。

 

但如果这个推断成立的话，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在美国新政府刚刚上台，俄罗斯也在公开场合一再表示希望与奥巴马政府改善关系之际，是什么动机导致了这一手？

 

美国几家头牌大报的报道分析倾向于把这一行动与去年八月的格鲁吉亚战争以及美国在东欧部署反导系统联系起来，视为俄罗斯在谈判桌上制造筹码的手法。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宣布允许美军通过俄领土向阿富汗运送物资似乎也与这一判断相合：随着马纳斯基地的关闭，如果奥巴马政府想要顺利实施向阿富汗增兵30000名的计划，就必须依赖俄方在后勤供应方面的合作，因此在北约东扩、东欧反导、格鲁吉亚等问题上也就必须“充分考虑俄罗斯的利益”。

 

但是，倘若莫斯科当真想用这一手来达到上述目的，结果只能是适得其反：无论谁在华盛顿掌权都不可能容忍这种形同勒索的敲竹杠手法。如若奥巴马政府在这种要挟之下妥协退让，停止北约东扩的步伐，放弃在东欧部署反导系统，或者在格鲁吉亚领土主权完整上做出“无原则退让”，美利坚在北约盟国、东欧小伙伴与乌克兰阿塞拜疆等前苏联成员国势必声名扫地，奥巴马在美国国内也会遭到极其激烈的攻击指责。退一步讲，如若奥巴马政府用妥协退让换来了俄罗斯的合作，使马纳斯基地得以重开，又有谁能保证马纳斯不会在将来的某一天由于美俄再生矛盾而突然再次关闭呢？

 

考虑了这些折冲与互动之后，我们应该看到，马纳斯基地的关张不但没有减少美国及其北约盟国与俄罗斯较劲的可能性，反而使美俄关系的回旋余地大幅缩小了。对此，在国际政治舞台上堪称柔道高手的普京和梅德韦杰夫是不可能不明白的，但莫斯科还是在这个敏感时刻走出了这一手。这足以说明在克里姆林宫看来，为了关闭马纳斯美军基地而在俄美关系上支付一些代价是值得的。

 

在笔者看来，莫斯科之所以如此不惜代价地谋求把美军挤出中亚，关键是在乌克兰、格鲁吉亚等前苏联成员国的离心趋势愈演愈烈之际，美国在前苏联境内的军事存在本身就构成了对这种离心趋势的鼓舞与助长。西南方向的较量正进入关键时刻，莫斯科当然不希望身后的中亚地区在这个当口再生事端。

 

然而，足以让五角大楼和美国国务院大为恼火的是，就连莫斯科也不能说美军进驻中亚就是冲着俄罗斯去的----九一一事件后美国在中亚地区设立军事基地，确实是出于阿富汗战争非常现实的后勤供应需要。这一点俄罗斯都一直是承认的----否则也不会发生俄罗斯提出可以允许甚至帮助美军搞过境运输的事情了。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在美国自己，所在地区中小国家与俄罗斯这样的大国看来，同样是一批美国大兵进驻，却可能代表着完全不同的意义。美军入驻中亚的现实影响与心理影响相差极大，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

几个营的美军进驻==美国控制这个地区?

在直接负责阿富汗战事的美军中央总部（the US Central Command）看来，马纳斯空军基地的设立，还有当初设在乌兹别克斯坦的汉纳巴德空军基地（the Karshi-Khanabad Airbase，美军简称为K2，2005年夏由于双边关系交恶被乌兹别克斯坦政府关闭）均是单纯而重要的后勤供应解决方案----由于从巴基斯坦进入阿富汗的陆路山高道狭，而且必须经过巴基斯坦政府不能有效管治且伊斯兰激进分子时常出没的西北边境省地域，驻阿富汗美军的这条后路极不可靠，随时可能在恐怖袭击或地震山崩等自然灾害下突然中断。仿佛是要充分印证这一点，就在2月3日这一天，至关重要的卡巴尔山口（the Khyber Pass）地带的一座铁桥被武装分子炸毁，致使驻阿美军百分之四十的燃油供应陷于瘫痪。 

 

尽管巴基斯坦连夜派兵抢修这座铁桥，并开通了另一条道路恢复供应，但在严密防守之下要道上的大桥仍被炸毁，不能不让美军对巴基斯坦后勤补给线的可靠性深感忧虑。

从地理上看，要开辟进入阿富汗的其它路径，最佳选择是通过伊朗直达阿富汗西部名城赫拉特（Herat），然后再前往喀布尔坎大哈等地。然而在伊朗核危机悬而未决，美伊保持全面对立的形势下，这显然不是一个可行的选择。如此一来，在前苏联境内的几个“斯坦”建立前进基地，就是进驻阿富汗的美军及其北约盟军解决后勤供应的当然选择了。

 

但在世纪之交美利坚“志得意满趾高气扬打杀攻伐予取予求”的时节，哪怕区区几个营的美军进驻都足以给一个地处俄罗斯后院的小国极大的心理激励，从根本上强烈鼓舞其脱离莫斯科卫星的轨道，向大洋彼岸的西方世界靠拢的决心----可以说，在美国势力顶峰时期遍布全球的盲目崇美情绪之下，几个营的美军简直是比几个师的俄军还要强大！这从当初美军在中亚一降落，国内某些“说不派”就大声叫嚷整个中亚被美国控制了，中国从背后被美国包围了的极端非理性的“表面极度反美，内心极度崇美”的“强烈反应”就可以看得非常清楚。

 

这种美国一个非常微小的动作都可能在瞬间被放大十倍百倍的“心理辐射效应”在许多时候甚至完全超出了华盛顿派兵进驻该地区的“原始意图”。随着当地的“独立派”与“民主派”积极利用美军进驻的事实推动他们的政治目标，俄罗斯自然而然地怀疑美国人一开始就是“来者不善”。于是，明里暗里时隐时现的地缘政治斗争开始了.....当然，这样的影响决不仅限于俄罗斯。前面提到的北约进驻阿富汗、吉尔吉斯斯坦等地对疆独势力在心理上的“刺激”其实亦系同理。

 

从这个角度看，在吉尔吉斯斯坦突然关闭马纳斯机场的背后，起了幕后推手作用的大国很可能也不止俄罗斯一家。

各方角逐“大博弈”的余波

尽管在法律上，关闭马纳斯美军基地尚未最后成文，但在笔者看来，这件事情应该是没有太多悬念了----巴基耶夫在莫斯科宣布此项决定的大背景就是美国天下无敌美国永不衰落的神话已经开始穿帮了。随着美国财政破产、兵疲师老、实体经济大量外流、伊拉克战争打得一塌糊涂的现实日益清晰，紧挨俄罗斯与中国两个大国的小小的吉尔吉斯斯坦若不及时“洗心革面更弦改张”，谁知道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对于这种在强大势力夹缝之中求生存的小国，朝秦暮楚趋炎附势恐怕也是没有选择的选择。自从大英帝国与沙皇俄国在中亚腹地展开那场绵延持久的“大博弈”（the Great Game），类似的场景早已上演不知多少次了。

 

而美军一旦从马纳斯空军基地卷铺滚蛋，除了被进一步激化的俄美矛盾之外，还要产生两个近在眼前的现实影响。

 

一个是奥巴马信誓旦旦的向阿富汗增兵清剿恐怖分子的计划还能不能推行下去，如果要推行下去又如何解决数万美军的后勤补给问题。这很可能意味着一方面，美国要增加对巴基斯坦的各类援助，从而尽一切可能保障进入阿富汗的南路畅通；另一方面，美国很可能要在阿富汗周边寻找供应物资的新跳板----或许重返乌兹别克斯坦，或在土库曼斯坦新开基地等等。届时华盛顿与莫斯科很可能还要展开更持久的较劲。

 

另一个引人注目的问题就是空出来的马纳斯空军基地由谁来使用，又用来干什么？

 

显然，搞个什么出口加工区在金融危机肆虐的当口根本不就不切实际----如果这原本曾经是可选的话----这么大的机场还有空地搞点旅游业也肯定是消化不了的。鉴于上海合作组织的反恐使命已明确建立起来，而且上合组织反恐中心最早就设在比什凯克，笔者明确建议中国在适当时刻联合上合组织其他成员国，以上合组织快速反应部队的名义派兵入驻马纳斯，并以此为基地对中亚地区泛突厥势力的任何挑衅与破坏给予有力的回击！

 

在事关中国西北安定的大事面前，“不在境外驻扎一兵一卒”的虚名到了该让路的时候了。尤其是在中国海军为了国家战略利益已经开到了遥远的亚丁湾之际，中国陆军更是没有任何理由对国门外近在咫尺的安全局势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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