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梅里外转，基本上每天下午都是在崩溃中度过的，不是走到崩溃，就是被吓到崩溃。

这次冈仁波齐转山，崩溃是在清晨。

29日清晨，如果按照向导扎西的时间，我们是应该四点就出发的，由于一直没能搞明白为什么需要那么早出发，所以虽然早就醒了（实际上是一直没能入睡），但还是赖在房间里面不肯出发，直到向导最后破门而入，逼迫我们整理行李上路，时间已经整整拖了一个小时，五点才出发。

月光下我们上路了，深一脚浅一脚的在乱石堆里面前进着，清晨异常寒冷，随着海拔的攀升，冷的更加剧烈。羽绒服外面套上了冲锋衣，尽量的把面孔裹得严严实实，但还是无法抵抗那份寒冷，累了，不敢停下来休息，渴了，没有勇气拿水壶出来，途中想找块岩石来短暂的避下风寒，但一停下来身体就不停的在那里发抖。不断有转山的藏民超过我们，远处的山坡上也零星的有手电在闪烁，我们努力的辨识着垭口的方向，盼望太阳能早点升起。寒冷让我们沉默寡言，高海拔让我们双腿沉重，真想躺倒在路边不再起来，伴着神山就此长眠。

八点多，天开始蒙蒙亮，我们还在乱石堆里攀爬着， 每个人都耗尽了体力，渐渐明亮的垭口给了我们希望，冈仁波齐已经不见，身边的藏民多了起来，我们夹杂其中，同伴的手指被冻到麻木不能弯曲，向导在帮忙耐心的搓着，渐近垭口，想到这几天忍受着高反来到这里，清晨又忍受着寒冷和饥饿进行的绝望的攀爬，想到了老吴因体力不支而不得不最后放弃而且现在情况还不得而知，而我们还需要为这最后这几十米的海拔做最后的冲刺，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脚步开始跌跌撞撞，好想大哭一场，虽然心里知道什么都不为。

远处天边开始变亮，那就是我们出发的地方，已经看不清来路，湮灭在了一片乱石堆里。

垭口下的巨石，上面被泼上了酥油，黏贴着相片和零钞，不知何意，只是虔诚的绕过。 

太阳点亮我们右手边的山峰，它几乎与我们平齐，山峰后面的山坡上还保留着冰川的痕迹。

随着太阳的升起，山峰被一个个点亮，还有那硕果仅存的冰川。

坐下来休整一下，帮老吴把那件T恤摆放好，再围上哈达，不论如何，也算代表他的心来过了，垭口上聚集了很多藏民，有休息有叩首有匍匐在地默默有词的。

手机没有信号，但可以卫星定位，海拔是5615米，打破了传说这里是海拔六千多米的谣言。

垭口铺满了经幡，上面蹲着神鸟（乌鸦），经幡厚厚叠叠的，雪花夹杂其中，越来越多的人在垭口聚集，开始有些嘈杂。

前面的藏民下山去了，后面又会有新的上来，就这样在垭口更迭着，太阳越来越高，更多的山头被照亮，我们在卓玛拉垭口做了短暂的停留后，就下山了。

翻过垭口，下山路在巨石堆里蜿蜒，山腰就是著名的托吉错，像颗绿宝石，因山体崩塌而形成的堰塞湖，常年结冰，据说在里面洗澡可以洗净今生的罪恶，这冰天雪地的，还不把自己给洗死啊！

托吉错实际上是在半山腰上，绕过之后还是个巨大的下坡，漫山的乱石，或许N多前这里也曾被冰川覆盖，冰川融化，岩石崩塌，酷似外星，转山人是这里唯一的生命迹象，荒凉异常。

山谷两侧怪石林立。

在大自然面前，我们是如此的渺小，在这里一切都是凝固的，无论时间还是空间。

眼光灿烂，月亮高悬，乱石堆，无穷无尽。

山谷里那小小的帐篷应该是我们可以歇息的地方，向导早已背着包没有了踪影，而我们仍旧在寻找着下山的路，向帐篷靠近，远处的山谷，阴暗分明。

十一点，终于到达了歇息的地方，向导扎西帮我们抢到了两壶茶水，可以加了酥油来打酥油茶喝，后面到达的则连水也没的喝，扎西向我们耐心的介绍着其他的向导，我们也搞不清楚是他的什么亲戚，反正一一笑过，然后翻出月饼、巧克力之类的大家分来吃，她们也自然的接受，没有过多的语言。

简单的休整后就再次上路了，没有问扎西还要走多久，印象中感觉不会太远了，因为我们已经到了谷底，但是我们错了。
 

虽然路上还是要翻越上上下下的巨石，但心情已经开始慢慢放松了。

高原草甸、雪山、碎石，结冰的溪流，我们可以轻松的跨过，扎西跟我们说远处的雪山是我们要去的方向。

刚开始我们还是悠悠荡荡，踩着溪水上的冰花玩来跳去，远处的雪山也越来越清晰，溪水也由开始的在冰面下流动变成了汹涌的小河，我们只能寻找合适的石块来跨过。

尼泊尔信徒笃信神山的水可以洗净罪恶，所以他们会把脑袋伸到水里让冰冷的溪水从他们的头上冲过，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做了什么罪恶的事。

小溪变得越来越宽了，我们在河边走的很是无奈，三个多小时了，那三座雪山还是在远远的，扎西也开始嫌弃我们的脚步实在太慢，在等待了几次后终于忍耐不住，跑到路边与他的朋友喝酒去了，我们问他还要多久，他不耐烦的回答说还要好几个小时，到底几个小时？谁也没搞清楚。

转山的人熙熙攘攘，散落在巨大的峡谷里，雪山虽然越来越清晰，但依旧感觉很远，翻过了一坡又一坡，发现前面还有更多坡。

河边的旱獭一家，肥硕无比。

超越我们的藏民转山妇女，背上的娃娃可能还一岁不到。

没有心情再去欣赏这崩溃的行程里的美丽的风景，麻木的走着，不再祈望前面那个山坡后面就是山口，因为已经失望了太多次。

天空很是洁净，只有远处的一小片云自己在那里无聊的变换着形状，转而消失。

我们经过了牧场、经过了歇息的帐篷、经过了一坡又一坡，直到下午五点，彻底崩溃的我们终于走出了山口，经幡映衬着远处的纳木那尼峰，我们看到了神湖，看到了公路，一屁股坐到了山口的小卖部里，不想再挪动。打电话让付师傅开车来接，因为实在是没有了力气，整整十二个小时，已经把体力全部耗尽。

傍晚，在宾馆的屋檐下，我们享受着残酷暴烈的夕阳，懒得去动、去想，也懒得摆弄相机记录下眼前的风景，缺氧的环境里，只想让自己思维停止静静的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