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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眼看世界(384)

(2012-07-06 10:5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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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被姨彻底激怒了,让两个叔叔把她轰出去,从此以后再不让她进门。妈妈的日子更难过了。
  
  
  孩子出生一百天, 在我们当地是特别讲究的。老百姓眼里“过百岁”可不是件小事。
  
  
    
  “过百岁”一般是在第99天庆贺,取“久久(九九)长远之意”。
  
   这天,寓意长寿的“长命锁”是一定要戴上新生儿脖子上的。
  
  长命锁一定要请银匠制作,上写“长命百岁”之类的祝福字样,也称为“百家锁”。意思是用这把锁锁住魂儿,别让小鬼给勾了去.
  
  
  然后是穿“百岁衣”,又称“百家衣”、“百衲衣”,是用各种颜色的碎布块缝制而成的,形状很像僧衲。这些布料不一定非得从百户人家讨得,只是要求所敛布头的人家越多越好,布的颜色越杂越好。
  
  
  姥爷是大户人家出身,对这些讲究从来是一丝不苟,全家人虽然正处在前所未有的灾难中,但妈妈这一辈只有三个女孩子,她是长女,所以姥姥家对我格外重视.
  
  
  家里一贫如洗,活命都是问题,备这些礼物成了大难题。
  
  
  长命锁是姨的妈妈把埋在地里的一点儿银子挖出来偷偷托人打的。
  
  
  姥姥在我出生时就开始从各家找碎布头, 姨说那年很奇怪,族里那么多家庭,唯独没有紫色布,紫色还最难讨换,因为“紫”的谐音为“子”,人们不愿把子送人,姥姥好不容易从一个老人家里讨来一小块紫色的棉布,给我缝在了心口的位置.她认为穿上这样的衣服能使我除病免灾,身体强壮,长大成人。
  
  
  家里好长时间不舍得吃白面,因为当地的风俗一定要蒸发面馒头五十个,长寿菜馅饺子五十个,称为“蒸百岁”(争取百岁之意),祝愿婴儿无病无灾.长命百岁。馒头还要特意点上红点儿,表示吉祥。
  
  
  这么多年来妈妈一直受人欺负,虽然我是女孩子,舅舅们希望我长大后能顶天立地,能保护多灾多难的妈妈,特地求人制作了两只布艺小老虎,据说老虎寓意虎虎生威,将来孩子能够出将入相。
  
  
  本来是送给男孩儿的礼物,舅舅送给我,可见他们心中的酸楚与无奈.
  
  
  我出生的第99天一早,姥姥、姨和舅舅把这些礼物送来时,奶奶满脸不高兴,嘴上没说什么,冷若冰霜的态度分明是在下逐客令。
  
  
  大家呆了一会儿。出来时,姥姥和姨一直在流眼泪.
  
  
  春节刚过,天很冷,妈妈住的屋子到处陋风,没有取暖的火炉,没有柴禾,火炕冷得袭人,水缸冻成了冰疙瘩,屋里跟冰窖一样,妈妈脸色青紫,抱着用棉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得我浑身直哆嗦,姨说,那一幕她终生难忘,现在想起来还瑟瑟发抖.
  
  
  第二天,正是我出生满100天的日子,姨说,她回去后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想去看妈妈,又怕奶奶发火,心里七上八下的,坐卧不安。
  
  
  傍晚,正在准备晚饭,舅舅急冲冲地跑来,说妈妈被叔叔们打了,不知跑到了哪儿,让大家赶紧去找,出门时嘱咐姨到马上我家看看.
  
  
  姨一听就懵了,没等她问,大家都急急忙忙跑出去了。
  
  
  街上好多人交头接耳,有人说奶奶和叔叔带着几个人把妈妈住的房子拆了,大人孩子都压在里面,也有人说大人跑出去了,孩子被石头埋了,凶多吉少。姨边哭边往我家跑.
  
  
  我家不远处,三三两两的人们在窃窃私语、唉声叹气。
  
  
  她不顾一切地跑过去,透过院门看,妈妈住的屋子是非常残破,门窗不见了踪影,整个房子向一边倒,屋顶好象一面筛子。好几个地方除了椽子之外,看不见屋盖,其间有几枝横档,仿佛骨架上的肋骨一样.
  
  
  窗户上没有一片完整的玻璃。间或用布片或破衣塞着窗洞。檐下的带着栏杆的小晒台,不知道为什么缘故,都已倾斜。
  
  
  奶奶和几个叔叔正在院子里收拾工具,拍打身上的灰尘,姨拍着院门,他们回头看了一眼,谁也没理她,继续着手里的活儿。
  
  
  院门上的铰链有一个已经松了,门有些歪,姨看他们没有开门的意思,就从空隙钻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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