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笨蛋的故事

                                            小艳子

小笨蛋是我在成都华德福夏令营做志愿者老师时认识的一个小女孩，她住在我的寝室，夏令营期间由我照看她的日常生活起居。之所以叫她小笨蛋是因为，她的世界充满着幻想，幻想着自己的另外一个名字叫小笨蛋。为了尊重她，我也愿意叫她小笨蛋。

9天的时间里，我们之间发生了很多很有意思的故事，分享一下：

小笨蛋似乎是一个寡言少语的8岁女孩，刚来的第一天，她似乎只说了五句话或者更少。起初我以为她不擅表达，后来才发现，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她认真思考过，认为有必要说的话。（注：这里的“必要”表现在三个方面：时间、对象和用途）换言之，她从来不说废话。

每次到快要吃饭的时候，我叫她：“小笨蛋，可以去吃饭了！”她要不就直接点头离开，要不就说声“哦”再走；我让她做任何事情，她的回答总是一个样子：“知道了”，然后就开始默默行动。

还记得一次卧谈会，我问：“你们为什么要来参加夏令营啊？”另外两个同学，等我话音还没落，就开始叽叽喳喳了半天，只有她，一直没啃声。当我问到第二遍时，才慢吞吞地说：“想体验一下，我爸爸跟我说过，我就来试试了。”

但是，话少并不代表没有礼貌，就跟话多并不代表善谈一个样子。

我一直觉得小笨蛋是一个很懂礼貌的好孩子，有时甚至觉得她的礼貌超越了她的年龄。她可以按照我的要求，在任何时间，做任何事情；她还可以清楚地看出同学们的需求，默默地为大家服务；有时甚至愿意主动承担别人的错误。因此，我猜想，也许她永远是老师最不用担心的那个好孩子。然而，当我发现她只会在适当的时间问“为什么要这么做”时，我又突然觉得，也许她也应该赢得老师的担心。

正是因为她总是能找到合适的时间，说出合适的话，做合适的事情，所以，我不得不说，这个孩子具有非常敏锐的观察力——有时候甚至超越了我这个成年人。

有一次，她问我：“为什么有的人叫你艳子，有的人叫你XX（我的全名）老师，还有的人叫你艳子老师呢？”这是我曾经观察过，但是，却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的问题。因为是孩子提出来的，所以，当时的我，不得不停下手中的活，认真地去想一想。

还有一次，7月19日，夏令营的第四天，在寝室同学们总结85优点的时候，她说：“她很乐观。”听到这一点，我特别惊讶，因为这也是我在前面四天的时间里没能够观察出来的。

因为她的谦虚礼貌，让我对这个孩子爱护有加，希望她能更放松，表达出更多的自我。果然，因为一个契机，大中小跳的蚊子舞不小心被我赏识了一下，于是引发了她对于模仿疯狗和说话慢吞吞同学的狂热。从第五天开始，她不停地模仿疯狗和慢吞吞讲话同学的姿态和声音，不过我相信，这个做法是仅限于寝室的。因为她说过“把门关上是疯人院，把门打开，我们就恢复正常了”的话。而且，我在吃饭的时候，和她玩耍的时候，确实没有看到她的模仿，所以我愿意相信，她在上课的时候也没有这些模仿。

同时，她也有很强的理解能力。

当我请她重复关于解释我称谓的回答时，她能够准确地表达出正确的信息，而且没有遗漏，非常了不起！

她的爸爸希望她在这次夏令营中提高生活自理能力，有自理意识。所以在一次叠被子的任务中，我乘机机灵地告诉她我们为什么要学会叠被子，她听懂了。因为当我请她重复的时候，我能确定，她获取的信息和我传达的信息是一致的。

只不过，需要强调的是，她的生活自理能力确实不咋样。刚到的第一天，我并没有发现这个秘密。因为我们的床单、被套、蚊帐都是我等三个孩子全部来齐了以后，才统一行动，开始整理的。但是，到了第二天下午，我实在看不下去了，确实觉得三个孩子叠被子的水平有待提高，才不得不统一教一下（其实，我也是一个不会整理内务的人。所以，各位想想，当我都看不下去的时候，该是多么糟糕的时候啊！）。85本来就会，所以不需要教。于是，我拉着小笨蛋和大中小，请她们集中注意力，因为我只教一遍。大中小马上学会了，而且后来的7天，从来没有让我帮过一次忙；而小笨蛋在整理内务方面却真的是个小笨蛋——因为我教到了第8天，她好象还有点儿糊涂；直到第7天晚，洗澡之前，我们寝室的木地板上，还常常堆满着她的衣物、行李，让大家的脚，差点儿都没有地方放了。

不过，我的自我感觉还是非常良好的！因为她爸爸的愿望我努力去实现过，只是没有100%成功而已呀！而且，以我个人的经验，如果一个人很善良的话，天使一定会帮她找到一个可以真正教她提高生活自理能力的人呀！只不过，现在的她，还没有找这样的人而已。为什么一定要改变呢？这是题外话，哈哈！

哦，对了！小笨蛋还是一个喜欢写日记、喜欢画画、喜欢做手工的小女孩儿。我从夏令营开始的第一天起，就请三个小朋友每天都写日记。不仅如此，我还请她们每天自己动手做一张卡片，在上面写一天发生的最有意思/意义/了不起的事情，还可以配上插图。我发现小笨蛋是坚持得最好的一个孩子。起初，我以为她是一个自觉听话的好孩子，后来才发现，她是真的喜欢写日记、画画这两件事情，才会中午不睡觉、吃完晚饭一回来就开始“动工”，完全不在乎别人在干什么。我把这一点解释为“执着地追求自己认为是对的事情，完全不受外部环境的干扰”。

也许，还有两个例子可以证明这一点。7月20日，夏令营的第五天，我参加了他们中班的课程——搭建面包炉。当时，烈日炎炎，差不多所有的小朋友都戴了学校的草帽。然而，她却没有。我想，可能是她把草帽让给了更需要的同学吧！于是，我把我头上一顶时髦草帽取了下来，打算给她戴上，结果却被她拒绝了。

第一次，我没有太在意，只是略微有点吃惊——因为她一向是一个听话的孩子呀！怎么这一次这么不同呢？后来，我确实感到天气太热，担心她中暑，于是，再碰到她的时候，我又一次提出让她戴上我的草帽。结果还是被拒绝了。

这时，我才开始觉得有意思。

于是，我又使出了我厚脸皮的招数。每碰到她一次，就请她戴一下我的时髦草帽。因为我觉得，明明我是对的呀！你为什么要拒绝呢？直到第四次，她终于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出于不得已，跟我说了一句话：“老师，你别逼我了，好不好？”

我这才明白过来，她真的很执着于“不戴草帽”这件事。可是后来，我又突发奇想，觉得，会不会她只是在拒绝我的“时髦草帽”，因为它跟学校普通的草帽是不一样的，她只是在拒绝接受“她和别人不一样”而已？这只是一个猜想哦！我需要问一问她。

（友情提示：当我给她念这篇故事的时候，问了一下她当时真实的想法。她说，她觉得老师也应该有一顶草帽。所以，还是那句话：爱，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还有一个例子，是关于她的名字“小笨蛋”的。因为我有请我认识的每个孩子起一个特别名字的习惯，所以，我也请她们三个人分别起一个特别的名字给我。“小笨蛋”这个名字是小笨蛋同学脱口而出的。我出于礼貌和尊重，曾给过她两次改名字的机会。然而，她却拒绝我给的机会，十分执着地要求，她就要叫小笨蛋。

于是，就有了小笨蛋的故事。

小笨蛋也是我的天使，因为她教会了我两件事情：第一，要更加细致地观察生活；第二，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场合，说合适的话，否则就不要说话。

谢谢小笨蛋，感谢！

（友情提示：从夏令营的第四天开始，从小笨蛋开始模仿疯人狗和张大傻说话开始，我有点儿觉得，她并不是一个寡言少语的孩子了。同时，当我把这篇故事念给她听了以后，她也表示了对“寡言少语”这几个字的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