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州在何许?想像云梦泽。
迤逦南迁,翻越关山,走过歧亭,幸有春风岭上梅花,多情一路相送到黄州。待看到大江滚滚东流,惊涛拍岸,浪卷霜雪,而落寞寂静的小城安卧江边时,坡公诗心慨然,面对即将到来的谪宦生活,内心复杂,作《初到黄州》。诗云:
自笑平生为口忙,老来事业转荒唐。
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
逐客不妨员外置,诗人例作水曹郎。
只惭无补丝毫事,尝费官家压酒囊。
站在茫茫大江边,坡公以自嘲的口吻回顾自己的人生道路。自少便“奋厉有当世志”的诗人,虽有不世之才,并勤于政事,励精图治,奈何世间万事如花不可期,岁月蹉跎,郁然不得志,二十余年来,不但没有实现想像中的“一旦功成名遂,准拟东还海道,扶病入西川。”心愿,反而嗟跌至此,只能自笑老来事业转荒唐。所有的人生失意,只说荒唐二字,好像轻松诙谐,但内心的自伤之情尽在不言之中。
好在眼前的黄州三面临江,两岸青山连绵,秀色可人,江中有著名的武昌鱼,山上有连山修竹。坡公在满面风尘之中,见江波而思鱼美,望修竹而羡笋香,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生活的不如意中,总要发掘出一些让人安怀的闪光点,在南来的路上还说能理解朋友卜居异乡,“怪君便尔忘故乡,稻香鱼肥信清美”。而今自己要生活其中的黄州,也是有些让人憧憬的“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
历史总是有些相似之处,这个水部员外郎好像是专门为诗人设置的吧,现在这个职位轮到了自己,似是把自己送到了著名诗人的位置了。只是作为一名贬谪而来的“员外”散官,“只惭无补丝毫事,尝费官家压酒囊”。有些苦中作乐的自嘲,也是对当朝执柄着的嘲笑。人生的有些遭遇无法避免,只能让自己保持着乐观超旷,向身外寻求生活的乐趣,使生命永远充满活力与笑声。
坡公初来黄州,在有些心灰意冷中闭门杜口,少与往来,醉眠幽独,偶然兴起时才在世外之地的寺院内外寻春访花,梅花,海棠,牡丹幽姿独放,秀色洗红粉,暗香生雪肤,让人叹惋,“幽人无事不出门,偶逐东风转良夜。”诗在偷偷摸摸中还是要作的:“清诗狂吟还自和,白酒已尽谁能借。”只是寄情的酒有些难已为继了,好在有新朋友会适时地送来。对朋友坡公也不吝啬自己的诗笔,作诗《次韵乐著作送酒》:
少年多病怯杯觞,老去方知此味长。
万斛羁愁都似雪,一壶春酒若为汤。
坡公来黄州,君猷为守,厚礼之,无迁谪意。黄州吏民倾心来迎,让人欣慰。
废兴古郡诗无数,寞寂闲窗《易》初通。
2023-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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