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正气，两袖清风”

 ---忆父亲

 文/孙桂芹

      今天，是父亲的祭日。我提前一周就给父亲买了厚厚一摞纸钱，两身衣服(一身蓝色，一身咖啡色，都是父亲喜欢的素洁颜色)，两叠冥币，一大包元宝(用金黄纸叠的那种)，但这些还不足以表达我对老父亲的怀念之情，我在一张黑纸上，用一支软笔给父亲写了一首诗，并且打上了密密麻麻的纸钱孔，祈愿父亲能读到我写的诗，就如生前一样。父亲，您看到那首诗了吗? 

    有时我想，我若不是兄妹中的老小该多好，那样我与父亲会更多一些陪伴和交流。我陪父亲走过了四十一载春秋，其实仔细算来，真正呆在父亲身边的时间，也就是上初中的那几年。父亲当了几十年的中学校长，在职时，一直是吃住在学校，只有每周六下午回家，次日中午便返校。上小学时，有的同村的同学都不认识我父亲！有一次，我与一位女伴在家门口玩耍，父亲从旁边经过，我立即把手中的毽子收起，敬敬畏畏地喊了一声:爹。同伴很惊讶，说: 这是你爹? 看你有些怕他的样子。我自己没有觉察到这些，也许真是这样，父亲看上去是个很严肃的人，对我们兄妹向来要求非常严格，可能因为我是老小的缘故，在我的记忆中，严厉的父亲却从来没有打骂过我，我也很少赖在父亲的怀中撒娇。父亲在家的时候都很忙，有时支上几条长板凳打苇席，有时做木匠活，用家里晒干的木料做铺柜。我现在想起来都感到很吃惊，一个文弱书生怎么会做那些活，也许是我们家兄妹多的缘故吧。父亲既要做一个称职的校长，也要承担起一个父亲的责任。

      我上中学时，已经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农村经济已略微有些发展，一些集市也逐渐兴旺起来。但人们的主要食物还是玉米面窝窝、饼子，大多数人家还是以素食为主。当然，我们家也不例外。但那时，父亲每个集日都会买一斤猪肉和一些水果，并亲自做熟，放在专用的茶缸里，连水果一起让我带回家给奶奶。父亲一生吃素，为了老人，却亲自做起肉食来，让我和兄姐们极为敬佩。在我的记忆中，父亲把奶奶视作菩萨，奶奶的话就是圣旨，从来不会反驳。这种传统的儒道观念从小就深深地浸润到我与哥哥、姐姐的心田里，如今，我做了婆婆二十年的媳妇，婆婆今年八十岁，我们却从来没有“红过脸”，我们的关系亲如母女。在父亲住院期间，他曾自豪地给病友说:俺这两个闺女，与婆婆的关系好得不得了。从姐姐那里听到这些时，我感到自己的言行也给了老人一份安慰，这也应该是对老人的一份间接孝意吧。

      跟着父亲读中学的几年，使我对他有了更多的了解。那时，我们学校的女老师没有一个烫发的，学生没有一个穿高跟鞋和裙子的，而我们学校的考试成绩每年总是在全县名列前茅。父亲总说:乡亲们把孩子送来，是寄托了很大希望的，我们不能误人子弟。工作之余，父亲还是学校的义务“勤杂工”:他把每个教室的前面都开垦出两个花畦，种上各种花。花期一到，那些美人蕉、月季、夜来香、鸡冠花、菊花就开满了整个校园，与周围排排翠绿的垂柳、白杨相映衬，环境真是既优雅，又娇美。虽然地处偏僻却曲径通幽，让人流连忘返。说父亲是“勤杂工”，他不仅种花，还是个“修车匠”。那时学生每天都往返家庭与学校四趟，尤其是夏天，很容易出现车胎破损、跑气的情况。父亲多年来一直坚持亲自为学生补车胎，从没有间断过。我那时只觉得父亲很疼爱他的学生们，现在想来，那不只是一种疼爱，还有一份深深的责任在里面，那责任就是为了使自己的学生学有所成，任何付出和努力都是值得的。

      我求学时，父亲从不在我们面前说他在工作中的付出和努力，而那时姐姐在另一所学校教书，对父亲的行为颇有微词。学校每隔几年会评一次职称，而父亲总是把指标让给别人，他的观点是:他是校长，没有在一线亲自给学生上课，应该把职称让给那些上课的老师，他们更辛苦。父亲执教一生，当了几十年的中学校长，却没有评上一次职称，不是不称职，而是他的高风亮节把那些沾有利益的东西让给了别人。

      退休在家的父亲，成了村里的业余医生。自奶奶病重那年，父亲学会了打针，还学会了给家里人“开药方”，其实父亲是个爱学习、爱钻研的人。多年来，父亲阅读了大量医学书籍和报刊杂志，家里也常备一些常用药物，邻居们有个头痛脑热，就去我家向父亲讨药，有时父亲还义务给他们打针。我们了解到这一情况，经常劝阻父亲，打针和拿药是需要专业医生的，你万一给人家拿错了药怎么办啊!父亲说:乡里相亲的，感冒头痛了，给我要几片药，我哪能不给人家，我都是按照药方来的，不会错的。父亲在这方面还真的没有出过错。

      父亲还是一个乐善好施的人，听母亲说，村里有一个人，家里有了难处，给父亲去借钱，父亲明知那人没有偿还能力，却慷慨地拿出三千元给人家，至今已经多年过去啦，都没有还。母亲受父亲的影响，一直把资助别人当做义举，从不去给人家要。父亲去世后，当母亲给我们说出这些事时，我们感到很正常，因为这就是我的父亲！ 

     慈颜婉在，音声犹存，良好家风有传承。父亲去世后，乡里人送的挽联“师道有尊传乡里，高风亮节照后人”就是父亲一生高洁品性的自然写照啊!　

      作者父亲简介：

      孙金梁，1935年6月出生。1955年7月参加工作，1971年1月入党。历任武邑县李店完小校长、枣强县北寺中学校长，任职期间多次被评为优秀党员，模范校长，是教育战线上学习的榜样。

 (注: 原文写于2012年，并在《衡水日报》发表。2022年6月应刘双桥老师征集“善美家风”作品要求，在原文基础上略有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