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一个乖巧的女孩如约在咨询室内等候准点开始的咨询。
我边听故事边打量着这个还在上高中的女孩。可爱的桃心发圈高高的绑起一束马尾辫,一身时尚的学生制服装扮不失严肃但也能体现出这花季少女的俏皮。雪一样嫩白的皮肤中隐隐的透着粉红,长睫毛装点下的眼睛随着故事的发展翩翩起舞……
“我遇到感情问题了,心里很乱……”,盈盈说着底下了头。一边看着脚下的帆布鞋,一边说:“我想我爱上他了。可是……,他应该也喜欢我吧?”盈盈到此为止似乎都在自言自语,我必须明确知道这个“他”是谁?
“盈盈,能讲讲你和他的故事吗?”
盈盈抬起头,但目光停在茶几上的绢花上,好像美丽的绢花里藏着她美好的故事……
“我学习不太好,家里的条件很好,所以爸爸花钱让我上了这个重点中学。但是我的学习成绩差,跟不上。基本上所有的老师都不喜欢我,但是大概他们知道学校的电教室是我爸赞助的,所以对我的学习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我其实很希望让老师们像对待好学生那样对待我,他们可能觉得我太笨基础差,于是就放弃我了吧。上个学期我们学校来了一位年轻的男老师,教我们英语。他是师范大学英语系的硕士!”我注意到,当提到这个男老师的时候,盈盈的语调明显升高了。
“他很帅,像韩剧里的男主角,我以前总认为高学历的男生就没有帅的,但是他不一样!不光是我喜欢他讲课,我们班里很多女生也都非常喜欢他!真的!他对我非常有耐心,上课的时候很关注我。有时会直接走到我的桌前问我是否听懂了,如果我不懂他会为我从新讲一遍。”此刻,盈盈的目光跳起了幸福的舞步。
“从他教英语开始,为了不让他对我失望每天都会认真的背单词。英语成绩也在进步,但是毕竟基础差一些,所以他后来提出可以利用课余时间为我补课,因为他说我其实很聪明,就是以前没有掌握好学习方法,他说有信心帮我进步。”我没有说话,鼓励盈盈继续说下去。
“后来,每周末他都到我家来给我补课,他太有才华了,我所有的主课他都帮我补,而且他知道我平时基本上都是一个人和保姆在家,所以也会在补课之余陪我聊聊天,谈谈心。”
“平时你都和保姆在家,那么你的爸爸妈妈呢?”问到这件事,盈盈又一次的低下头,帆布鞋上的卡通人物随着不停晃动的双脚一次次的碰撞着……
沉默了一会儿,她说:“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离婚了,爸爸说妈妈不要我了。我对妈妈的几乎没有印象了,从小被放在爷爷奶奶家里,爸爸做生意很忙,我也很少能看到他。后来我刚上小学,爷爷、奶奶先后在一年里都去世了,我很难过。但有什么办法呢,也是从那个时候起,爸爸就开始安排保姆照顾我了。”这段话听起来让人心酸,如此可爱的孩子原来有着这样的经历。但盈盈的语气似乎有些满不在乎,于是迫不及待的继续讲述她的幸福时光。但我似乎嗅到了这幸福背后的丝丝疼痛……
“他周末来给我补课,陪我聊天,我觉得很幸福,后来我发现自己上英语课的时候心跳的特别厉害,见不到他的时候脑子就想他,想知道他在干什么,如果班里有别的女生谈论他,我会很生气。我想我是爱上他了,他应该也是喜欢我的。您说是不是?”
虽然我不知道这位年轻的英语老师是否对盈盈在不经意间传递过某种信息,使得盈盈确定自己内心的这份依恋是一种爱,但是盈盈对于爱的渴求充斥着她全部的目光。“你说他喜欢你,那么你认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喜欢?”
“嗯……,我也不知道。但是,他会听我说话,在我伤心委屈的时候用纸巾给我擦眼泪,也会像长辈一样拍拍我的头表扬我的进步,鼓励我克服困难等等。”听盈盈如此的描述,我似乎感受到的是一种父女之间才应该出现的景象。但是我要如何将这样的感受表达出来呢?
我想到盈盈起初说她遇到了感情困惑,但聊到此刻我好像还没有听到有什么难解的心结,于是问到:“听起来,你的英语老师很好呀。那么,你又是为什么而心烦呢?”
“他现在不怎么理我了,除了上课的时候有时会提问我,周末他也不来我家了。”盈盈的语调中饱含着眼泪……
“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那天跟他表达了自己的感情,告诉他我很喜欢他,但是他马上变得很严肃,对我说希望能把那句话收回去。他说我还太小,不懂男女之间的感情。还说如果我上了大学或长大成人以后,也会觉得今天的事情很可笑!您知道吗,他说完这些话我很伤心。”盈盈的眼泪已经无法在语言中藏身了,一下子喷涌而出,看着眼前这个被泪水包裹的女孩,心中也感受到了那份酸楚,此刻我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许待泪水流过,往事才能真正浮上心头……
接过我递去的纸巾,抽泣的盈盈擦拭泪水:“我知道我不值得别人喜欢,那些喜欢都是表面上的,都不是真的!从小妈妈就不要我,爸爸也不关心我,爷爷奶奶也都离开我了,我还以为他是喜欢我的人!但是他却认为这很好笑!究竟有没有人会爱我?!”盈盈越说声音越高,高音中的绝望深深刺进我的耳膜也刺进了我的心里。
是呀,究竟会不会有人真的爱着眼前这个花一样的女孩?有没有人真的驻足观赏过这朵小花绽放的美丽?
盈盈的故事让我思考:也许妈妈离开真正原因是个谜,但父亲的解释无疑对于幼小的盈盈是巨大的伤害,很多夫妻关系不和的家庭,一方的家长总会告诉孩子:“你爸(你妈)如何如何的不好,他(她)不要你了!”这样的方式明显带着成人间的愤怒与攻击,而对于幼小的心灵接收到的是另一个版本的声音:“都是因为你不好,所以他(她)不要你了;他(她)根本不爱你,不喜欢你,所以丢下你不管自己走了。”这种声音像烧红的烙铁,深深的烫在幼小的灵魂上直到永远。
也许,像盈盈父亲这样的家长不在少数,他们为给孩子创造更好的生活环境,为了补偿他们掉丢的那份爱,于是拼命的赚钱给孩子提供最好的物质生活。但是当物质当前,那道在灵魂深处的烙印似乎就被掩埋在他们的眼中了吧。
故事中的盈盈正直青春期,这个阶段的孩子怀着兴奋忐忑的心情,惊喜的感受着自己身体和心理的变化,在荷尔蒙的驱使下,性冲动让他们将目光转移到异性的身上,品尝着对异性的渴望。故事中盈盈那颗本就缺少爱而干涸的心,此刻变得更加渴望爱的灌溉和滋润。这也许是对男老师产生错觉的前奏,但青春期的孩子心理发展还没有真正成熟,错把对知识丰富、风度翩翩,又富有同情心的年轻男老师当做依恋的对象,在心理学中这样的情况通常被看做是对父爱缺失的一种补偿。当盈盈痴迷于这份依恋感情的时候,错误的认为这就是爱情。
我想这位年轻的老师也许真的就是因为同情盈盈的经历而帮助她的,但是否在一些语言和行为上存在不恰当的方式而给了盈盈再一次的伤害呢?像盈盈父亲这样繁忙的家长们,是否也该驻足关注一下孩子的感受呢?也许他们的成长需要的仅仅是家长们宽阔接纳的胸怀和温柔充满爱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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