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工作缘故我曾多次出国，但印象最深的还是80年代的第一次出访。

当年，阿联酋计划建一座跨海大桥，法国的布维克公司打算参与竞标并联系我们作他的合作伙伴。于是，我和省交通厅一位领导加上工程师和翻译一行四人去法国和布维克公司商谈合作事宜。

法国布维克公司是国际知名的工程公司，拥有相当雄厚的实力和资质。我所在的公司是经国家批准才组建一年多的新公司，尚不具备参与国际大型工程项目竞标的资质，必须和有资质的公司合作才能进入国际出场，这在当时叫“借船出海”。虽然，公司组建不久，但是我们省交通系统的大桥技术和施工水平早已名声在外。80年代初，我省就曾派出技术专家和施工队伍参与了由我国援建的伊拉克摩苏尔大桥，给当时参与大桥建设的布维克公司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这就是促成这次合作的前因。此次随行的交通厅领导，当年就是摩苏尔大桥中国专家组的技术人员。

布维克公司总部在巴黎的郊外，一出机场便有布维克公司的车接我们到了公司，并告知我们已经在近处的宾馆联系好了住处，费用当然是要我们自理。在对方看来，我们是国内大公司派出的高级别管理人员，理应住得高档些。岂不知国内对各项开支都有严格的规定，哪能住得起那样的宾馆。但是又不能太失面子掉了身价，影响以后的谈判。只好以还要去拜访中国使馆，已经有朋友安排好了食宿为由谢绝了对方的好意。第一天仅只是礼节性的会面，布维克公司在会谈结束前就为我们预约了两辆出租车，公司高层还热情的送我们到门口，此时恭敬不如从命，我们十分大方的上车而去。其实，此时我们根本没有定下住处，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如果任由司机拉着我们在巴黎乱转，一圈下来不知道要超支多少交通费。幸亏我们早就多留了个心眼儿，在来时的路上注意到一个路边超市，而且不远处就是地铁站。于是，一到超市门口我们便借口购物而告别了出租车，进到超市里转上一圈就又匆匆奔地铁而去。

巴黎市区的一些偏僻街道里有不少小的旅店，标称为二星级，其实可能就不上星。一般就是个二层小楼，几间客房。不大的房间里有电视、有热水，卫生条件很好还包每天的早餐，非常适合我们居住。交通厅领导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巴黎，有他带领我们没费劲就找到一处离地铁站很近的旅店。

巴黎的地铁十分发达，像一张大网布满了巴黎的各个角落，只要乘上地铁，你就不用担心有你到不了的地方。而且票价不贵，如果算好在巴黎的停留时间，一次性买够一定的金额还能打很大的折扣。当然，上下几层的地铁站，会把初到巴黎的人搞得晕头转向，我们中既有来过多次的，又有翻译相随，自然没有迷路的顾虑。

旅店的早餐就在地下室。一个很小的空间，摆放着两张简易的桌子，我们四个人就坐得满满的。餐厅只有一个老太太，既是厨师又是招待。早餐非常简单，也就是些面包、果酱、牛奶、火腿肠和少许水果。每人一份，面包可以另加，我们这些吃不惯洋餐的中国人只有凑乎着吃。

吃过早餐，我们就急忙赶路，乘地铁到昨天那个超市下车。按当地规矩，四个人要分乘两辆出租，那就得增加开支。我们找来一辆出租车让翻译和司机交涉，告诉他我们四个人只有一个翻译，离开翻译另外两个人就寸步难行，因此只能挤一挤。司机看我们是中国人，也算是外宾，就十分通融地让我们上了车，很快就到了布维克公司大楼，也就是个起步价。几个在大楼前下车，十分体面地步入大厅，来到会谈室开始一天的工作。

布维克不愧是个大公司，每一层办公室外面的过道上都有牛奶、咖啡自动供给机，还配有几种甜点，供给职工在工间休息室食用。对于我们几个没吃好早餐的人来说，又可以点点肚子，真可谓是雪中送炭。公司实行早九晚五工作制，中午不休息但供应一份免费快餐。我们是请来的客人也同样能享受免费就餐，而且，还特意给增加了分量。这样一来就解决了我们的午餐问题，我们才可以集中全天的伙食费较好的吃上一顿晚饭。下班后，对方照例是为我们约好了出租，我们也依然是到超市门前下车进去转一圈就转地铁。面子是照顾到了，就是亏了那几个出租车司机，大老远跑来等着拉上几个外宾，每次都只能挣个起步价。幸亏每天来的都不是一拨车，要不然真会让我们很难堪。

在巴黎的饭店吃饭是很贵的，我们找到一家中餐馆，一碗混沌要28法郎。茶杯一样的瓷碗里面只有五个混沌，每个就合一个美金。这样的混沌没有十碗、八碗根本吃不饱，但是我们那儿点钱哪敢多吃一碗呀，每天都是添上一碗白米，四个人要上三两个小菜，就已经是很不错了。倘若是出去逛逛街景，晚上回到旅店肚子空了就只有再吃两块面包垫垫。

就这样，我们在巴黎待了几天，又转到阿联酋实地看了看现场后打道回国。后来因为布维克公司没能中标，我们商签的合作协议自然解除。以后，公司自己有了足够的承包国际工程的资质，双方也没再有更多的交往。

一转眼，多少年过去了，那次访问，以及为了既节省经费又保住面子而不得不使出的小花招，深深地留在我的记忆中。现在国家好像对企业不再实施一刀切的开支控制，企业比过去更有实力，也有了更多的自主权，出门花费不会再像当年那样的抠唆啦。该花的钱是要花，今天的中国企业也确实应该有个扬眉吐气的样子。但是，我们国家整体来说还是不算富裕，有了钱的大公司即便是肥的流油，也不应忘记创业初期的艰难，不要忘记国家还有很重很重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