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草原、我的康巴
(2008-12-25 16:08:16)
标签:
情感 |
分类: 见识美丽见识心情 |
鹰、草原、我的康巴
(一)
梦里,象鹰一样,我掠过康巴。
迎着逆风,在我奋力振翅的羽翼下,雪山上闪烁的银光,与寺院的金碧,透过缭绕的白云,交相辉映,刺向蓝天。
我翱翔在雪山之颠,任风起云涌在秋天的草原投下移动而变幻的阴影。
一缕孤烟,带着冲天而起的尘灰,将浓厚的煨桑气息,传向遥远的星空。
我知道那是灵魂超度的地方,也是充满希望的地方。
我向着希望的太阳飞去。
(二)
未去康定之前,除了雪山、草地,我总是将康巴与降分录取、三州除外等字眼联系。在模糊的意识中,康巴更多的是贫穷、落后,根本没想到它的博大与神奇。
我们车行在去塔公的路上。
此时,艳阳高照,阳光在绿色的树林间,响亮地跳动,一阵阵斑驳的金光扑向我们的车窗。我们前行的公路,已被染成一条流动的光河,从山峦的顶端,婉延曲折地流过黄绿色的高山草场,流向幽蓝的深谷。
但这里真正的河流却不是这样整齐而绵长的,它潜隐在高山草甸中,如一串串明亮的珍珠,闪着晶莹的光芒。
汽车从高原的风铃絮语中滑过,在阳坡上,可以感受到云的游弋;在阴坡上,突而有阳光透过阴霾,从一丝纯蓝的天中,射向黛青的山地,形成一面面绿而亮的镜子。
远去的黑色石砌碉楼,散布在由靛青、翠绿、赭石、金黄等色块融成的的牧场、麦田与村寨,碉楼上部乳白的通气小窗,十分抢眼。特别是流动的阳光,合着被秋风震颤的空气,给这幅印象派大师的杰作,抹上了光鲜与活泼的和谐。
这是一片宁静详和的土地。
(三)
我想起第一次进康巴。
那是一个初冬。二朗山靠天全县一面的山麓,展示着绿水青山,艳阳普照。一越山的另一侧,进入康巴地区的泸定县境,气候陡然变化,朔风割面,满目阴冷,高山大谷,难见苍绿。
只是那一瞬,接过洁白的哈达,和盛满美酒的大杯,在祝福中,方才将那种压抑一饮而尽。
如果不是去木格措,那次整个行程在我的记忆里,只留下阴郁和压抑。
我们从康定出发,逐渐感受到山林色彩的丰富与过渡。从苍郁到青葱,间或有层林尽染的枫红,以及眩目的橙黄。但这一切的红尘斑斓,都随着雪花消逝了,渐渐地,雪洁白了道路,洁白了森林,也洁白了世界。
沿途的苍松翠柏,被松软的雪压着,发出不负重担的轻语。偶而有风,雾凇轻扬,茸茸的雪,无声的落在被压断的、新鲜残肢的树干上。
山林是静寂的。
但静寂中却听得见潺潺的水声。在车行的山谷,溪水欢快地融化雪花,将那份纯洁而清冷从林间带出,冲破雾霾,激起一波又一波的雪浪。
这清白的尘世,不久被青青欲雨的云所笼罩。跺跺脚,雨循声而来,音消便去。
云如此的厚重,似暮靄沉沉,前行无路。
正疑虑间,云消雾散。前示如镜的神湖,澹澹生烟;回望茫茫归途,碧天雪山訇然中开。
那一瞬,仿佛醐醍灌顶,欣欣然,畅美不可名状。
木格措,在藏语中,是“野人海”之意。又有传说,称之为无法逾越之海。这里除了大海子,亦有红海子、白海子、黑海子。
在灼人的阳光陪伴下,走在湖滨,百年的枯木从清冽的湖底泛起,在湖面粼粼的波中,显出惨白的
历史。一席青纱,若即若离,不胜娇羞地轻拂着湖面,将湖面上的碧海青天,衬托得更加婀娜多姿。
(四)
康巴大地,处处呈献出自然的神奇。
在这种神奇下,自然所创造的人,也往往因自然的感化,重新融入自然。
当我第三次掠过康巴大地时,我的认识更加强烈。
如果说沿途白色的佛塔,只能引起人们的联想;那么在苍凉的折多山口,路旁插满了降妖伏魔之箭的嘛呢石堆,以及随风飘动的无数经幡,就不能不让人心灵激荡。
但真正使人震撼的,却是塔公草原。此时草原的上空,空旷碧蓝,明净透亮的月亮与星辰,与太阳同辉。在苍穹的天边,晶莹剔透的雪峰,连系着青山与白云。
云淡风轻之中,一只雄鹰高踞,掠过风云变幻的天空,俯瞰着巍峨耸立的塔公寺,金光四射的寺顶,以及白色的寺墙和黄红相间的流苏。
草地并不是一马平川的。在略略起伏的凹地中,因绿草点缀而丰润的缓坡,有几匹形态各异的马,一两顶白色的帐篷,两三个衣着光鲜的牧民,如剪影,贴在蓝天之上。
走上台地,才发现整个塔公草原已见不到草地的绿了。上千顶银光闪闪的帐篷,形成地面的白云,飘浮在草地。
就在四合的绿草地中,已搭起一座露天的看台。这里正在举办建州五十周年帐篷城开营仪式。其实,那用得着看台,台下就有稳重的僧侣,身穿红黄色的坎肩,紫红色的大摆围裙和袈裟,被腰系的黄带陪衬,吸引了许多虔诚的信徒;一群身披战袍的骑士,如同自己骠悍的战马,带着旋风,嘶叫着从身边飞踏而过;高大威猛的康巴汉子,足蹬皮质藏靴,迈着雄健的步伐,羔皮藏袍的下摆镶着的宽大的虎、豹等兽皮,随着步伐,赫赫在目;更有那藏区的妇女与姑娘,红、黄、绿、藏青所配制的百折连衣裙,加上裙边镶红色的羊毛条,胸襟处的三角形的金丝绒,摇曳生风。在这里,不管是脸庞粗黑的男子,还是娇柔百态的女子,都着上了节日的盛装,金、银的夺目,绿宝石、红珊瑚的柔和,将每个人都装点得雍容华贵,气度非凡。
但这每个人与每匹马,最终成为自然的一景。从空中望去,只融为阳光下一面红黄色的海洋,每个个体的固有原色,在红黄色的草地上,跳动,仿佛莫奈画笔下的《日出》。
空气中弥漫的是大地、青草的清香。风吹而过,也会将牛羊的腥味,酥油茶的浓郁,以及藏香的幽长,
送入你的鼻端。
也许,只有在这时,只有在这里,你才能真正的从都市的尘嚣中,解脱出来,也才能体会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五)
我常想,在现代文明浸淫的都市里,人创造了脱离自然的历史,人的情感已经变得越来越自私,越来越以自我为中心。人对自然原有的敬畏与崇拜,早消失殆尽。
于是,构成人类早期文明的传说与神话,由于丧失了其传承的土壤,如果不是出现在稚童的发蒙书中,只会引起部分无知者的不屑与讥笑。
但这块神奇的康巴大地,却仍然以自然的魔力,顽强地抵御着现代社会的侵袭。在它表面的雄秀与瑰丽下,暗伏着层层的阴谋与杀机。高原的缺氧,雪山的崩溃,气候的酷寒,道路的险峻,物资的贫乏,使这里的生存变得艰难而勇敢,也使这里的人们更加地亲近大地与天空,更加膜拜自然。
自然获得了新生,它决定了康巴的风土人情,使之成为投影康巴藏族共同心理情感的一面镜子。
我们不得不注意到:
当内地的历史变成了地理,需要精心考古的时候;
当内地的神话与传说渐渐远去,新的英雄难出江湖的时候;
当内地的人们生活在光明与温暖之中,阴暗与潮湿退却的时候;
此时,就在广阔的康巴大地,还有许多历经高原的紫阳与烈风,晒红了脸庞的汉子,就着干牛粪堆烧起的大火,听着老人传唱《格萨尓王》,满脸神往,也就在此时,你也才能理解,时至今日,康巴地区仍旧处于英雄史诗时代。
(六)
我再次掠过康巴,发现豁然开朗。
晨钟暮鼓与喇嘛的呤颂,雪水的咆哮与激越的高歌,何以不是一支和谐的乐章?
那围着金轮转经的百发老人,他们写满苍桑的、诚挚的眼睛,与因放生而脱离牛群的牦牛,踯躇消失在草原的尽头,又何不是一幅凄美的图画?
梦里,我依然是那只雄鹰,在这片热土的上空盘桓,久久不忍离去。。。。。。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