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戏？京剧？

          ——晓相人声

    引言：本周五的下午我陪着已过耄耋之年的姥姥去中国大戏院听戏，依姥姥的爱好，原本想看京剧，却不想当时没有京剧的演出，只有河北梆子的专场，买票进去之后，才知道今天演的是全本儿的《三娘教子》，可惜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演到了薛倚哥中得状元郎回乡告家，坐下之后，和姥姥兴致勃勃的接着看演出，演到沦落为沿街乞讨的大嫂二嫂两位夫人厚着脸皮回家讨要存生之地时，出现了一点瑕疵，两位嫂夫人在和仆人薛保撒泼时竟是一口儿的天津话，并以幽默风趣见长的天津话闹出了些笑话，对此，我很不解，虽然我并没有看过全本儿的《三娘教子》这出戏，但是最起码的我还知道，这是河北梆子的剧种，不管是唱腔还是念白都应该是梆子腔，而不能用别的方言。八十多岁的姥姥是个老戏迷了，我便转头问姥姥确认一下：“传统唱法上应该不是这样的吧？”姥姥肯定的给我答复：“不是，他们怎么改成这样了？这不是胡改么？”                         注：传统曲目《三娘教子》剧照

    由于喜爱传统曲艺，我对戏曲也有多多少少的一些了解，其实在戏曲方面，不光是有些传统曲目，或是唱法或是念白被现如今的有些演员们改动了些许，就连对戏曲的称谓都被无形中胡改了一通，以大家所熟知的国粹——京剧为例（其他戏曲曲种同理），“京剧”一词是解放后提出的一个新的叫法，在这之前一直都被称为“京戏”，而直到此时，每逢和同样爱好曲艺的朋友或是前辈老师谈及的时候，我还是一直热衷于称它为京戏，而不是京剧，为什么呢，因为正统来讲，“戏”和“剧”是有根本性的区别的，从老祖先当初在设计字体的方面看，“戏”的繁体字写法为：戯，左边是一个“虚”字，右边是一个“戈”字，“虚戈”即是“戏”，也就是说假装打仗才称之为“戏”，而“剧”的意思很明了，就是有剧情的故事，正如著名的戏曲理论家王国维在他的《戏曲考原》里所说的一样：“戏曲者,谓以歌舞演故事也”。也恰如其分的印证了“戏”的最根本的概念和功效。

    以传统曲目《挑滑车》为例：故事情节大概如下：宋朝时岳飞的旗下有一员大将名叫高宠，他的祖先是赵匡胤封的几个王里面的一位，叫做高怀德。高宠非常的勇猛，却稍无智谋，又因他是一个世袭的王爷，所以岳飞觉得派他出战有些不适，生怕他阵前失马而国家少了一员栋梁。而高宠斗志力很强，非要参战，无奈之下岳飞只好派他看守军旗。战斗中，高宠见岳飞有些体力不支且又上了年纪，便在没有得到将领允许的前提下而私自出兵作战，一个劲儿的往上冲，杀了番兵无数，最后在山道上却被金兵研制的一种新型武器——铁滑车所挡，结果被活生生的压死在了这铁滑车上。（注：写这篇博文的时候我才发现，百度百科上关于《挑滑车》这出戏的介绍是有偏差和不妥的，望感兴趣的网友不要受其误导）

注：传统曲目《挑滑车》剧照

    就是这么一个极其简单的故事，在京戏的表演舞台上，却能演到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怎么演的呢？仅以高宠私自冲上前作战一处加以说明，在出征前，他会在舞台上玩命儿的“跳舞”，我们叫做炫技，没有唱腔，只有肢体的动作加以表现他的英勇无敌，我们看的就是此时的身段，这是一种形式美，这便是“戏”，这就是以歌舞演故事的最佳境界。

    然而“剧”却是一种以故事演歌舞的艺术形式，还以此戏为例，假若把它拍成电影、电视剧或是话剧，这么简单的一个故事情节能演上一个小时么？答案很明显，肯定不能，当然，若想同样做到，就只好在剧中增加很多人为设想的情节了，比如给高宠加上些爱情戏，比如给岳飞加上些悲情戏，但这就完全脱离了真实的故事背景和情节，所以便也不能称为“戏”，只能是“剧”了。

    抛开表演来谈，《挑滑车》这出戏的台词满打满算也只有16开纸大小的4页，但就是这4页纸的台词，演起来却长达一个小时，这也是诸如电视剧、电影和话剧等能被称为“剧”的艺术形式所不能做到的，根本就不可能做到的。

    前阵子非常火爆的新版电视剧《三国演义》想必很多人都看过了，想想其中对于空城计的那个片段，电视剧是如何表现当时的气氛和环境的？只是背景音乐和人物镜头的切换而已，一会儿给司马懿一个镜头，一会儿给城楼上的诸葛亮一个镜头，并且对诸葛亮面部的汗滴和因心理紧张而表现出嘴唇的白化以特写，电视剧只能以这种手法来表现人物的内心世界了，他们已经尽全力了，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而京戏的舞台上，却完全不是这样的表现手法，诸葛亮坐在城楼上说道：我本是卧龙岗散淡人士，唱一段来表现他的镇定自若和临危不惧，下面的司马懿又唱了一段，表示不能上他的当，诸葛亮接着唱到，让司马懿进城来，司马懿唱到不进去。这四个唱段恰好表达了他们的四个情绪阶段，这就是京戏里人物卖弄技巧的手法，在听的同时又欣赏到了艺术的魅力，艺术和故事在通感中浑然一体，音乐性和艺术性及其的震撼，同时又附以了大篇幅长时间的肢体动作，以歌舞的形式来展现双方人物的内心世界，根本不需要镜头的转换和特写，完全是肢体语言的动作，用歌舞来演绎故事，这便是“戏”。

    另外，我之所以反对“京剧”的叫法，还有一点需要说明，以开篇对“戏”字的繁体写法来源为由，“戏”里的道具和动作是虚假的，戏曲界有句话叫做“一举杯一次宴会”，意思就是说唱段中若有吃饭的情节，不用真的摆上酒啊、菜啊、盘啊、碗啊之类的实物，只要一个杯子就可以了，并且还是个空杯子，根本不用真的倒上酒，或是拿白开水充数，而只需一手拿杯，一手用水袖在杯前加以遮挡即便，仅仅这一个动作（当然，表演起来可能会附以动作展现必要的美感），就完成了整个大餐大宴的全部，“剧”便不是如此的处理的，以电视剧为例，要拍宴会的场景，必需要有桌子、椅子、碗、饭和菜，并且这些都是真的，还要真吃真喝，在需要表现醉酒的情况下，必要时，还要真的喝个微醉才能真实的呈现出来。这也便是“戏”和“剧”的在表现手法上的区别所在。

    所以说，现在人们口口声声的“京剧”其实是个错误的叫法，从字面上来说，“京剧”确实好像听着比“京戏”更文雅一点，更有品位一点，或许这也是当初建国后改为“京剧”的理由之一吧，旧社会唱戏的人很受人歧视，是个让人看不起的职业，所以那时人们称戏曲演员为“戏子”，若是单纯的只是想把京戏提高到一个艺术层面而改称为“京剧”的话，那么，确实在此同时又严重的忽视了“京戏”这一传统艺术的最根本的特点，混淆概念的结果是对“京戏”艺术的严重玷污和践踏。

    只想从现在开始，愿我以一个曲艺爱好者的微薄之力呼吁大家：

    告别“京剧”，请用“京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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