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进退两难

我不知道如何给秀写回信。从来不抽烟，这晚去小店买了一包“金猴”。

初冬的夜，已带有一丝的寒意。在河边徘徊，抽了半包烟，回家，浑身充满了烟气。

母亲见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关切地问：“你有啥个心事，是不是师傅要回话你了？”

我说：“不是。师傅对我蛮好的。”

母亲说：“哪为了啥个事呢？”

于是，我把最近发生的事，简单地说了一下。

妹妹说：“哥，这是好事啊。你担心作啥。依我看，肯定是那个来富嫂。这叫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所以，就给你吃荷包蛋啦。”

父亲不同意妹的看法。“八字都没有一撇，凭啥她要给你哥吃荷包蛋？”父亲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接着说：“我倒在想，这件事，可能与你师傅有关。”

母亲不解：“勿回话已经是婆婆万福了，哪会有这样的好事！”

父亲讲出了他的理由：“我越想越觉得上次你舅舅来，不像是来回话，倒像是来打秋风，（打秋风，在绍兴方言中，意思是拐弯抹角的暗示，是提个醒儿）是来做媒的。你们有没有想过，师傅是个场面上的人，怎么好直接开口倒提亲呢？所以，我在想，回话只是个借口，真要是想回话，还会这样客气？师傅这样做的目的，是要让我们去开口（开口。意为说）。”

父亲的话，让我如梦初醒。上次舅舅来的时候，听他的口气，好像话中有话。

在我们这儿，如果女方向男方主动提亲，这是很失面子的事。师傅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当然更需要面子。小梅罢工绝食，等于把事情摆明了。让舅舅来打秋风，顺理成章。先以回话施压，再以恩惠拉拢，让我们主动去提亲！姜还是老的辣，父亲的话很有道理。

但父亲的猜测，同样得到了母亲的否定：“我看不可能。我们两家，门不当，户不对，人家会看上？”

父亲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要不这样，先去你舅舅那儿问一问，问题不就搞清楚了吗？”

我反对：“问题是我对小梅一点感觉也没有，不问倒无事；万一真的是这么回事，事情就真的麻烦了。”

妹不解：“为啥？”

我说：“真的要是这样，麻烦就相当大了。你们不知道，关兴师兄早就喜欢小梅，他亲口对我说的，我不能夺人所爱。否则，我怎么面对师兄？再说，我与小梅，那是根本没有可能的事。事情不挑明还好，挑明了，师傅会对我怎样？不是更难收场了吗？到时候我还能学下去？”

喜欢一个人，对方不喜欢，是一件痛苦的事。但不喜欢对方，被对方缠住不放，更痛苦。

妹说：“哥，你不要臭有趣，说不定是你自作多情呢？”

父亲听了我的分析，觉得有理：“我看这件事先搁一搁，还是不挑明为好。要是挑明了，是有点麻烦。”

母亲一声叹息：“哎，巴掌里石出拳头（绍兴方言，意思是意想不到的事），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母亲哪里知道，真实的心事，我并没有说出来。是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