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和我的书斋
凡是多认识几个字的人,特别是喜欢点古典文学作品的人,会多了许多吹毛求疵和故弄玄虚的毛病。也不知从什么朝代开始,文人有给自己书斋取名的雅好。从风流才子、文人骚客到破落秀才、乡野村夫,皆有这种癖好。他们或发奋励志、或诙谐自嘲、或埋名隐居、或超凡脱尘,那斋名、雅号也就五花八门,雅奇古怪者不胜枚举,历史上留下许多美谈怪议。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我乔迁于伏龙山侧的伏龙路上,在当时见缝插针的青岛市南老市区,而立之年能谋得一套两居室的新房,也算是很幸运的事。不求腾达立业,起码有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
我的南窗下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小院,我利用阳台搭建了一个花房,再那里“沾花惹草”的乐此不疲,最多时曾有近一百盆花,包括几盆很像样的盆景。
我一时心情稍安,心血来潮的附庸风雅,为自己的居室取名“卧龙居”,我便以“卧龙居士”自诩,取意于伏龙山之风水和灵气。
有诗为证:
“今且逍遥若卧龙,
半闭双眼侧耳听,
风云骤作倾盆雨,
凌云驾雾自腾空”。
当时,我以为自己比同龄人成熟许多,已经有些超凡脱尘之心。今天看来,字句行间尚隐含着青壮之年的那种张扬和狂傲。
伏龙山的风水和灵气并没给我带来好运,卧龙居也难以为我避风遮雨,甚至无法为我提供安宁的生活。我在人生的日渐失落中,在对前途的失意中度过了十几年的光阴,终于离开了这块我曾喜欢的地方,我心中的“卧龙居'便也坍塌了。
九十年代中期,我又有了自己的新居,又为自己开辟了一个书斋,在为书斋取名时还真费了一点心思。那个时期,喜欢收藏奇石的我,曾两次专程到安徽灵璧县考察灵璧石产地,大小带回百余块各种灵璧石。在安徽北方那穷乡僻壤的土地上,竟然有这么韵味无穷的人间尤物,并让世代文人骚客所钟爱,我一时为之痴迷,那一块块玲珑剔透的灵璧石蕴含的灵气让我爱不释手。
于是,我将自己的书斋取名“灵璧斋”,取其承接天地之灵气和玲珑如玉的品质,隐含出身贫寒而不甘堕落的情怀,高雅悠远而不清高孤傲的品性。给自己号以“灵璧斋主”自居。并亲自用大理石为它雕刻了《灵璧斋》匾额。
在不知不觉中,三十年的时间过去了,不知“灵璧斋主”的行政级别和“卧龙居士”有什么区别,我的心情倒是安静了许多。因为我虽然抗拒了各种各样的同流合污和推波助澜,虽然早已麻木于不可救药的社会现实和腐败官场,却也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更知道社会的变革需要必备的条件,需要漫长的时间换空间过程,需要芸芸众生的痛苦和高昂的成本,我们只能顺其自然、拭目以待。我不知这是一种消极颓废还是人生的超脱。
我在“卧龙居”藏身十余年,又在“灵璧斋”栖身近二十年,渐渐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心存灵犀任遨游。曾吟诗云:
“半生蜗居灵璧斋,
心胸豁然社稷窄,
案几常伴玲珑物,
风雨皆在云天外”。
我在“灵璧斋”这个属于自己的空间里。碌碌无为的消磨着生命的时光,却也在离此不疲的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在创造和拓展着自己的精神天地,自由地翱翔在自己广阔的精神世界中。我的生命在这里延伸,人生在这里拓宽,生活质量在这里得以丰富和充实。虽然我后来也转换居所,但我心中的“灵璧斋”再也没有坍塌。
灵璧斋,会伴随我余生的时光,我会在那里度过我的迟暮黄昏。那里曾铭刻过我心中的《座右铭》,也许有一天,会竖起我为自己撰写的《墓志铭》。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