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南飞。。。_傲雪琳的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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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南飞。。。

(2011-06-22 03: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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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随笔

分类：和田诗稿，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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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南飞。。。

晚间在楼下花圃散步归来，在新疆作家、诗人郁笛大哥博客，读他的《和田诗稿》，不免有些难过和怅惘。是的，我是不大敢去浏览新疆的朋友们的博文的，因为那一份“恋”，那一份挥之不去的心结。今夜再读郁笛的诗作，读帕米尔诗稿、库姆塔格诗稿，让我的心绪又飘到很远的边疆。边疆，远方，很远的地方。我出生的边疆！我童年的新疆啊！我突然想起父亲生前给我和女儿留下的最后的礼物，那是他老人家去世前三年最后一次回返新疆去看望三十年未见的我的母亲时带回来的“和田玉佛”。那是怎样一份情啊！

父亲说，那是他和相别三十年的朋友，那位和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新疆外运公司的同事王立华叔叔一起，特地到和田玉厂带回来的“和田玉佛”。父亲去世一年后，我因之思父过度，心神皆伤，连累这枚“和田玉佛”也从脖子上取下来收到柜子里了。父亲啊，原来，原来您就是那一尊“和田玉佛”啊！今夜，我终于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晚年的父亲一直念叨着想回新疆一趟。一直。这份思虑到2006年时最为迫切。我明白，我懂，我始终认为我是懂父亲的，虽然我不孝，但是，我一直坚信不移的认为整个叶氏家族只有我一个人真正懂得我的父亲。那些官至处长、局长、部长的亲眷们没有一个人真正懂得我的伟大的父亲，虽然他们都很尊重他，都很敬重他，特别善待他，尤其在祖母过世后，他们依然时常去看我父亲和父亲在一起“馋酒”。但是，我知道，成天笑呵呵的父亲心中是心存挂念的。始终。父亲始终念念不忘的是新疆，是那段他人生最美好的岁月。那里有他倾尽一生的爱恋。他把这一生爱恋从江南从金陵从南京夫子庙带到了新疆，带到了边疆，带到了乌鲁木齐那座“天然牧场”。然而，父亲却没有能够把他一生的所爱带回江南带回南京带回秦淮河畔。那个年月，那是怎样的岁月蹉跎啊！那是因之于怎样一个庞大的家族啊！父亲，我亲爱的父亲，作为您唯一的宝贝女儿我又如何不深知啊。

父亲为了履行他这个家族长子的责任，为了能在祖母晚年尽一个儿子的孝道，79年春，父亲几经周折，由当时在南京军区当部长的姑父在不违背国家政策的前提下，从新疆调动返回阔别了20年的故乡南京。时，父亲是孓然一身回来的。也终究孓然一生而终。是的，父亲为了抚养我这个并不是他真正亲生的女儿，（这是我在父亲去世后才知道的父亲隐藏了一生的秘密），为了他那个一南一北相隔十万八千里的一生的爱恋，回宁后，一生未再婚娶，一直鳏寡孤独到终老。佛面善心的父亲始终是乐呵呵的，人前，人们都说他像弥勒佛，人后，从没有人说过他一个“不”字，一直到父亲去世至今，邻里街坊只要有人提及父亲没人不说父亲是好人，“真正的好人啊！”而我，而我这个他一辈子操心的女儿又是怎样做的啊，我是不孝的，是大大不孝的。父亲走了，2009年12月14日晚上八时许，一生活得潇潇洒洒、慈善、乐观、达世的父亲，在睡梦中，安详地走完他这不平凡的一生。我连夜过江奔赴父亲遗容前，是夜里冒着鹅毛大雪下车后一路狂奔悲恸哭嚎上楼的。那夜，金陵城南霞光里的那栋二楼里，灯光幽暗，一个老人走了。带着他一生的爱恋，带着他永生的遗憾，也带着他的一世的安详，走了。

我慈祥的父亲走了。就这么丢下我这个自我出生就从襁褓中抱过来的女儿，独自去享受他的极乐世界去了。父亲1979年冬春从新疆调回，2009年寒冬离世，在睡梦中奔赴他的前定、奔赴他的前缘去了。我在父亲盖棺前，毅然把手腕上那枚翡翠“玉如意”手链解下来和女儿的一缕头发一起下葬到父亲的墓穴里。我记得，当时我的举动引来长长的送葬队伍亲朋们的一阵唏嘘。他们是觉得太可惜了。我丝毫没有犹豫。那是我父亲六十大寿时，我在南京中山大厦开业三周年时买的纪念品。当时是一对。竟然是一对一模一样！我买下，给父亲一只，自己一只。我和父亲一直戴在手腕上。然而，在后来整理父亲遗物时，我却赫然发现，另一只，我送给父亲的父亲始终戴在手腕上的另一只，父亲不知什么时候却给我留了下来，锁在了当年他从新疆带回来的那个非常沉重的实木五斗柜里。同时留下的还有我送父亲七十大寿时我在宝庆银楼给父亲买的14克重的纯金福戒和一枚雕工非常漂亮的“翡翠观音”。父亲竟然在他去世前全给我留下了。我抚摸这些当年我送给父亲的礼物父亲又给我留下的遗物痛哭不止。就如今夜，我凝视我手腕上这枚寓意节节高的三个莲藕上攀着的一枚玉如意翡翠手链一样，听着这《雁南飞》悲恸再度席卷全身。我颤栗着，断断续续在电脑上敲打着我这如浸透血脉的文字。

“雁南飞，雁南飞，雁叫声声心欲碎，不等今日去，已盼春来归。……盼归，莫把心揉碎。”

那年暑假我跟父亲说，您去吧，您回新疆看看吧，您回趟乌鲁木齐吧。我给了父亲两万块钱，让他回新疆痛痛快快再玩一趟。父亲去了近一个月。我记得，父亲是2006年7月29日到达新疆乌鲁木齐火车站的。8月10日父亲上了天山、天池。8月21日父亲从乌鲁木齐机场乘航班飞回。而那天因为父亲乘坐的那趟班机在空中遭遇大雾而不得不转机西安换乘回宁。以至于我和小女兴冲冲的在南京禄口机场足足等了五个小时也没接到父亲。等我们悻悻回到城南的家中时，乐呵呵兴奋不已的父亲早已吃过晚饭洗过澡在给邻里和亲眷们分他老人家从新疆背回来的土特产了。我看着堆满地柜、桌面和沙发的那么多一包包、一袋袋的葡萄干、榛子、杏仁，我笑了，我跟父亲开玩笑：“您老两万块钱就带了这些回来啊。”谁知，父亲比我笑的还开心。“是啊！这些都是正宗的新疆的土特产啊。都是你小时候喜欢吃的。还有你那些叔叔阿姨们送的。”我的女儿他老人家最疼爱的外孙女儿当即就到一边解馋去了。然后，父亲小心翼翼、如获至宝似地捧出一张照片给我，那是我母亲的近照，我新疆的母亲杜美蓉。“这是你母亲给你的。”我当时想说，“这是母亲给您的还是给我的啊。”但是，我打住了，任由话到嘴边。又然后，父亲取出两个古色古香非常精致的新疆和田玉方盒。我和女儿一人一个：和田玉佛！我们惊呆了。我对父亲说，几十年了，您千里迢迢回去一趟不容易，干嘛要花这许多钱啊。父亲立马笑着打断我的话，“哎，这是好东西。我一位老朋友的儿子现在是和田玉厂的厂长，他特地代我们挑选的。”然后，父亲又拿出其他几个给我两位姑妈的，和帮邻里们带的和田玉石雕刻品种。父亲心思真是太细了，他想到了所有的人。见小榕儿套着他老人家给她戴回来的维吾尔族裙装、戴着维吾尔族风格的帽子，在一旁载歌载舞时，父亲开心地笑了。我却望着那两枚瑞白莹润的和田玉佛挂坠，眼泛泪光。

父亲去世一年后，我因之思父过度，心神皆伤，连累这枚“和田玉佛”也从脖子上取下来收到柜子里了。父亲啊，原来，原来您就是那一尊“和田玉佛”啊！今夜，我终于明白了，终于明白了！

父亲这一生没有积蓄，从来不攒钱。从他身为叶家掌门大少爷起，每日拎着鸟笼习惯到账房先生那儿领花销时，他老人家就没有攒钱的习惯。按他老人家的话说，“千金散去还复来。”父亲早年在新疆外运公司每个月八十块钱的薪水，其中四十块钱给身在南京的我和祖母寄来，其余他都用在招待朋友上了。就像祖母每月托列车长给他寄去电视机盒那么大的满满一纸箱的素菜、咸肉、香肠等食品，他都和同事、朋友一起享用一样。中年后的父亲把他的收入都用在抚养和培育我身上了。晚年的父亲，把退休工资都花在慈善上、化缘在各大庙宇的佛堂上了。家里人无数次劝他，劝他存些养老钱，可是大家都知道是劝不动父亲的，也只好由着他老人家自得其乐去了。所以，2008年五月父亲突发肺部重病导致呼吸不畅心脏差点衰竭窒息而住院时，父亲是不想被救治的，在他还神智清醒时，他一个劲地要拔除身上的针管。我知道，父亲是不愿拖累我这个女儿的。而当天医院也确实一个下午连续给我下了三份病危通知书。我那分茫然无措、锥心刺骨啊，现在想来还是那样的万般无奈，那般痛彻。但是，我知道我必须清醒，我必须坚强，我必须坚持，我必须撑住！在当时医院都不抱希望的情况下，在家族亲眷委婉劝导我放弃的情况下，我毅然斩钉截铁地跟市第一医院重症科的李主任说：“我就是拆房子卖地也要救活我父亲！” 父亲最终活过来了，在医生的全力救治下，在我四天四夜不吃不喝不睡，一直盯在重症病房门口深深地祈祷，不停地祷告和期盼下，父亲终于从死亡线上苏醒。父亲后来跟我说，当他被救醒过来强撑着抬起头，向抢救他的主治大夫竖起大拇指表示“谢谢！”时，主治大夫异常动情地跟他说：“是你女儿救了你啊，老爷子！”

可是，我这个无用的不孝之女，最终还是没能延长父亲的生命，未能让父亲活到八十以后。要知道我的祖母一直长寿到九十六岁呢。那时，我总是以女儿临近中考而我又工作繁忙屡屡推迟过江回家探望照料父亲。而父亲也以习惯了一个人优哉游哉的生活，舍不得离开那些天天跟着他喊老叶长、老叶短的处得非常融洽的邻居们为理由，始终不肯搬到江北这座石化城和我们一起共住。我知道，那些其实只不过是父亲的一个善意而委婉的借口，其实父亲他老人家是万千希望能和我们住一块儿的。只是他总是怕自己年老体衰影响到我们的生活，影响到小女安静的学习啊。唉，我亲爱的父亲大人啊！现在，您在哪儿啊。您可听到这首《雁南飞》？您怎么这么快就丢下女儿了呢？您是那年五月因为母亲的失约而悲伤于内心，提早离开人世的吗？我哭，我悲，我伤，我痛。我甚至恨了。父亲2006年夏天回新疆后，和他一生唯一钟爱的女人我的新疆的母亲见上面后，心里就始终存着一份深深的想念。这，我每每回去他老人家饭后闲暇跟我聊天时，我能深刻的感觉到。父亲总是不自觉地忘情地说，“你没你妈漂亮，你没你妈聪明。”我能感觉父亲那无比陶醉的言语里无限的深情。我能望到父亲深深的眼眸里那抹深情亮光。2009年五月，母亲意外地从新疆打来长途，告诉我和父亲她要来看我们。父亲那个激动啊！然而，没想到的是，母亲已经到了徐州老家却又不辞而别，中途折返，回了新疆。回去前后竟然再也没有和我父亲联络。而父亲得知的母亲最终不能来的消息还是从我这儿得到的。我至今不甚明白为何这样。可想，大喜大悲中的父亲，那份载不住的承受啊。因此，我始终在想，父亲因何同年底走的那么急？以至于都没有和我这个他世上唯一的女儿说上最后一句话，见上最后一面啊！

今夜，我不能寐。午夜，复而在舟山作家倪海峰的博客又听到西域歌手刀郎演绎的这首催人泪下的《雁南飞》。心碎，泪潸然。思念。悲戚。我一遍又一遍反复哼唱这歌。那不仅是我喜欢的歌手，不仅是我喜欢的音乐，不仅是我喜欢的风格，那是我的西域啊，那是寄托我无限遐思的童年故乡。我还能回得去吗？我何时能再亲吻你，我的爹娘！我的大漠风光，我圣洁的美丽的富饶的土地，我心心念念的“天然牧场”。我的乌鲁木齐！那是我和父亲午夜在四楼扑逮飞进来的蝙蝠的地方，那是我和父亲围着火炉吃西瓜的地方。那是我五岁时掉进零下十八度的冰河，父亲奋力扑救我的地方。那是我梦里的山川河流啊！那是我的天山雪莲！那是我永生永世——永远亲爱的父亲！

对不起，sorry ！我不能再写下去了，我写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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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7月29日父亲到达阔别近三十年的新疆，在乌鲁木齐火车站留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