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乱舞2009-7-20

关于写读书类的札记，我一向有一个顾忌：怕写不好。打打擦边球、写写小人物与小事件，我倒是有几分信心，但对心头感受最深的部分，我却缩手缩脚起来，仿佛藏了满腹的心里话，及到了日思夜想的那个人跟前，却只有无限的沉默了。写《红楼梦》，拉拉杂杂写了无数琐碎，甚至有意识地向颦儿靠近，而最终，仍然于颦儿前的不远处止步不前了——怕靠近，怕唐突。我指不能尽写我思，更何况我的脑海常常风起云涌，没个稳定。写《小团圆》，当然怕写九莉。

毫无疑问，《小团圆》是张爱玲后期着力写就的代表之作。初看时的震惊自不必言说，再看时，我却越来越多地感受到“不能言说”的窘境。好在经过若干天不碰《小团圆》的冷静，我似乎可以大起胆子，开始“乱”说几句。

初看，震惊：九莉就是张爱玲。张爱玲不但亲身上阵，裸身上演，而且还揭开了所有人的表层着装，让大家跟着她一起裸奔。再看：九莉就是九莉，张爱玲就是张爱玲。张爱玲不过是置身局外，冷眼将前尘往事细细地梳捋，悠悠然地重新铺排了一遍而已。

初看，惊讶：这部自我标榜为“热情小说”的小说前三分之一竟如此琐屑而烦杂，人物一个接一个出现，目不暇接到几让人思维混乱，而之雍直至140多页时才出现。再看：无处不是情字。世情，人情，而爱情竟是其中无数角色最无力面对的一种。而前三分之一的章节，却恍若一卷不断拉开的卷轴，多姿多彩、华丽斑斓，连小人物的故事也极尽悲欢情状；而对九莉的爱情幻灭过程的描蓦，就是这卷轴终于展开到了最精彩的内容。在这世俗地一塌糊涂的人世中，上演着世俗的爱情，暴露着世俗的人性。张爱玲的匠心与手法简直令人匪夷所思...当然，我一如既往地叹服于她对人生细致入微的观察与对人性入木三分的刻划。

照例，在难掩写字冲动的前提下，我还是先从最简单的写起。《小团圆》出场人物极多，我想，其中当然有受《红楼梦》影响的痕迹。这些小人物中我印象最深的，是进宝——九莉父亲家的女佣韩妈的儿子。因为他有将外婆活生生钉进棺材里的嫌疑——他的外婆手指扳着棺材沿不放，而他硬是把她手指一个个扳开来往里塞。他年轻时却是一表人材，还会打镰枪。

故事的主要人物当然是盛九莉。开头从三十岁时的一段思绪转入到在港求学时的一场考试。考试未能进行，因为战争。安竹斯先生死了。穿插九莉母亲与三姑，以及家庭周围形形色色的人物。九莉回上海。结识之雍。结婚。分手。认识燕山。到海外去。梦回考试。多嘴说一句：非常喜欢最后一段与第一段的呼应。就像书的封面与封底，令我有完整、尘封的感觉，而掩卷后，却是久久的不能平静。

九莉维大同学：
比比，赛梨，婀坠及李先生，茹璧(汪精卫侄女)，剑妮及魏先生，安姬，柔丝，柔丝哥哥林医生，严明升
维大教职员：特瑞丝嬷嬷，享利嬷嬷，教务长密斯程，安竹斯，雷克，唐纳生小姐，章小姐
(以上名字多为英文名的音译。张爱玲译的名字颇有个性。)

刘氏女学体育教师陆先生(女)

盛家：

九莉，弟弟九林
父亲乃德，母亲蕊秋，因九莉曾过继给长房故称父母来二叔二婶
蕊秋陪嫁丫头碧桃，陪嫁男仆毓恒，陪房余妈
父妾爱月楼老三(简称爱老三)，爱老三姐妹小老七，爱老三父亲
继母耿翠华，耿翠华母好婆，耿家亲戚吕表哥
女佣韩妈，韩妈子进宝，韩妈女大姐，女佣李妈，男仆邓升

盛家长房：大爷，大妈，女佣来喜(大爷妾)

三姑楚娣，楚娣同办公室同事焦利，楚娣情人德国人夏赫特，帮佣老秦妈

祖父，奶奶，奶奶父亲

祖父侄子堂伯父二大爷，四嫂，大姨奶奶
堂伯父十三爷(绰号新房子)，新姨奶奶，七老太太，二姨奶奶，二哥哥，二嫂

本家伯父五爷

四姑奶奶家：二表姑(落选继母)

母亲娘家卞家：
外婆，二姨太(蕊秋生母)，舅舅云志，舅母，姨奶奶
二表姐，三表姐，四表姐，小圆
女佣凌嫂子，女佣老二姑娘
出家到西湖修行的二师父

祖母娘家竺家：
表大爷，填房表大妈竺大太太，三姨奶奶，素姐姐，纯姐姐，蕴姐姐
绪哥哥，绪哥哥妻三小姐
寄哥儿
女佣朱妈

竺家二房：竺二太太，维哥哥，维嫂嫂

蕊秋朋友：
项八小姐，毕大使，南西夫妇(南西与查理)，
蕊秋情人：
劳以德，简炜，菲力，马寿，布丹大佐，诚大侄侄
范斯坦医生

社交圈：
文人汤孤鹜，女编辑文姬，文人向璟，画家徐衡，之雍同事虞克潜
之雍日本友荒木，荒木太太，北京女人
编辑荀桦，荀太太，荀桦同居女友朱小姐

邵之雍，少时同乡四小姐，之雍妻陈瑶凤(有神经病)，之雍妻章绯雯
之雍侄女秀男，秀男夫闻先生
之雍武汉情人小康
之雍下乡住在郁家：郁先生，郁太太，郁先生父妾辛巧玉，巧玉母亲

明星燕山，燕山妻雪燕秋

美国：
九莉男友汝狄
堕胎男医生，助手玛霞

比比朋友：
美国水手，钮先生，广东人阿梁
澳洲新闻记者艾军，艾军妻范妮

英国杀妻案：
廖仲义，匡小姐，苏格兰场文斯雷探长

以上共计100多人，并未列出全部。看到此处也许读者早就烦了，然在我却是津津有味的事。因为很多小人物背后都有故事——对于有故事的人，我一向是颇有兴致的。我何时能像张爱玲一样写出精彩的故事呢？高山仰止，恐怕只能痴痴想想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