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推崇的,我所经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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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那些书影人 |
一个人,他所推崇的人生,未必就是他自己所经历的,这不奇怪。
比如:海明威在巴黎咖啡馆里忍受饥饿,依然会琢磨着,只写简单而真实的句子并不能让自己的小说具有深度,这个成也纠结败也纠结的人,最后只有自杀了事;菲茨杰拉德在写出《了不起的盖茨比》之前,为了赚稿酬写过无数粗制滥造的小说,且一辈子受制于强势的妻子而惶惶不可终日;卡佛写作的时候则担心他屁股下的椅子随时可能会被抽走,或许正是这种莫名的担忧,导致他笔下的日常生活荒唐愚昧到了极致,被评论家定义为“肮脏现实主义”;塞林格写完《麦田里的守望者》后,就隐居乡间与世隔绝,再也不发表自己的任何作品,采取了一种“主动被遗忘”的生活姿态……
这几位在常人眼里充满着怪癖的人,倒是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被一个来自遥远东方的作家敬礼膜拜,竭诚推崇,这个作家,叫村上春树。
再回头看看村上春树自己。——看上去毫无阴影的人生,一帆风顺的成名之路,简直可以当作样本的雅痞生活……每一本新书上市,都是一场盛大的节日,每一本书毫无例外都是畅销书,单靠出版之前的预售销量就已经秒杀任何当红作家了,在这个阅读式微的年代,几乎是个神话。
这么多年来,没感到他在写作上有过什么太大的困扰,至少没有表现出来。小的困扰当然有的,比如他66岁了(生于1949年),进入通常意义上的老年,有些作家60岁以后开始纠结肉身的垂死,开始靠烟酒麻醉自己,开始怀疑自己的创作力,而我们的村上先生,分明还在怀念那个“洗澡时唱歌的少年”;又比如多次被提名每年被期盼,却未能获得诺贝尔奖,对此的不爽,他的粉丝恐怕要大大多于他本人,说村上没有野心不现实,但他也一定明白“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的道理,与他得到的相比,这个奖莫如算作一个美丽的缺憾,更何况他还在健康良好地继续写下去,前景可期。
那他是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作家?
村上春树曾经说过:“我的人生时而有这种情况。有什么发生了,那一瞬之光像照明弹将平时肉眼看不见的周围景致纤毫毕现地照得历历在目。那里的生物,那里的无生物。为了将这鲜活的彩釉迅速描摹下来,我就势伏案,一口气写出框架式文章。对小说家来说,能有那种体验是比什么都让人高兴的。自己身上依然存在本能性故事矿脉,有什么赶来把它巧妙地发掘出来了——我可以切实感受到,可以相信那种根源性光照的存在。”他这番话,说出了作为一个小说家的“幸福时刻”,忽然间进入到一个新的奇妙领域,创作的欲望喷薄而出,这种幸福感无可比拟。——很多作家的局限,都在于过度依赖素材,要靠不断的折腾生活来完成写作,而村上春树似乎是个例外?
比如,这个整日坐在家里“吭哧吭哧写字”的人,会娓娓讲述这样的故事:
著名的舞台剧演员家福婚姻美满,可他知道妻子在外有情人,妻子一直对他努力隐瞒。在妻子过世后,他找到妻子的情人,一起谈论死去的妻子:她到底为什么要在婚姻和谐美满的情况下还出轨?
羽原不知何故被关在远离大陆的一个孤岛上,有个同样不知何故定时来给他送食物的女子,羽原和这女子产生了恋情,每次发生关系,女子就像一千零一夜里的王妃一样,会为他讲一个意味深长、妖娆魅惑的故事,羽原因此时刻处于害怕失去她和她讲述的故事的不安之中。
美容整形医生渡会信奉独身主义,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却不幸在52岁时卷入一场热恋,爱上一个已婚的只当他为“过路情人”的女人,遭到对方抛弃后,患上了厌食症,最终脏器衰竭而亡。
……
男人女人之间的各种残酷与绝望,关于爱的各种不可能,他一探再探,完全是在深渊和悬崖边走着钢丝。
这是村上春树最新的短篇小说集《没有女人的男人们》里的故事。此书中译本今年四月问世,再一次掀起狂销热潮,我也在这股热潮中读了此书,并伴之以上述的遐想或曰瞎想。——我们终究要感谢村上春树,在这个一切快餐化的时代里,几十年如一日地为我们提供“品质保证”的阅读物,你说他变得越来越平庸也罢,越来越迎合世俗也罢,总之,他就像是我们正在经历的、因过于熟稔而乏善可陈、却总有灵光乍现的现代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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