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张脸
(2014-01-06 10:3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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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颉造字刀耕火种个人风格的想象力喷嚏读图时代 |
分类: 城市日记 |
看新闻,有人给文秘档案宣传人员(都是文字工作者哦)做了一个测试:用笔写“喷嚏”二个字,结果十人中,只有一人正确写出了“嚏”字。因为用电脑打字,尤其你使用拼音打字,根本不用记住“嚏”的右边该怎么写。——试了一下,我也写错了。
有多久没用笔写过文字了?有多久没给钢笔灌过墨水了?还记得写字时“双眼距离纸笔一尺远,胸口与桌子之间一拳宽”吗?小时候,常听老师碎碎念:字可一定要写好啊,字是人的第二张脸啊。——现在我这“第二张脸”,已经毁得差不多了,用笔写字(除了自己的名字),早已被用键盘飞速的敲字取代。
我曾经对写字寄予深重的感情,因缘际会的种种,都是因为写字。尤其是那些独自默然藏有心事的时刻,唯有写字才是真正的知己,漫无边际毫无目的地一通写完,仿佛就卸下了心头的担子。过几时重新翻捡,心情还一似当初,随春而绿,随秋而黄。——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纸上写字的感觉,那种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就如同逝去的岁月一般,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有仍坚持纸笔写作的作家对我说:你可能不明白,文章是用心写出来的,心,就是绝对个人意志的舒张,完全原生态的情绪流露,没有任何技术性的运作在里面,总觉得只有用笔在纸上沙沙的写,才对得起“写作”两个字。——我频频点头,心里却着实替他担心饭碗呐,这不是类乎生活在今天仍在使用刀耕火种吗?
好像听到了我的疑问,他又诘问:“字是敲的吗?字是写的!写字写字,写若不存,字又何在?写,才能把握字的脉动、感受字的体温、倾听字的喘息,才能和字融为一体。我就这么写,也已经写了几十本书,我还会一直这么写下去。我写故我在。”
参加过多次中外媒体的集体采访会。发现国内媒体的记者,一律用的是电脑本,不停的敲打,洒脱利索;而很多老外记者,却仍是手拿着本子握着笔,边听边写,认真卖力。他们当然都有电脑本,但采访时不用。问起他们理由,回答大致是,“用手写记录,会给被访者留下更加诚恳的感觉”,“用手写记录印象更深刻”,“手写记录的同时,就带有思考,带有选择”,“已经习惯了手写记录,不想改变”之类……
他们大多是使用字母文字的。而我们用的是汉字,我们是有幸使用世界上最丰饶富意蕴的方块汉字的人。
有博友评说:中国字真美丽,写起来有姿态有表情。——“风”字卷地吹扬,“雨”字纸上滴水,绞丝旁华丽,酉字旁有酒意,竖心旁儿女情态……某次让外国人选汉字,他们竟喜欢“呼噜”两字,选为美词。——虽然我已经很少写字,虽然如今已是“读图时代”,忽而立体忽而数码忽而三维四维的图像,越来越冶艳、逼真、凶猛,我却始终坚信,有一种功能是图像永远无法替代的,那就是汉字所唤起的最具个人风格的想像力。比如,影视剧呈现的任何一版林黛玉,都不可能有汉字赋予我心目中的黛玉那般动人。
……
最近我买了一件衣服,店家需要跨省调货什么的,各种等待之后,衣服终于用快递送来了,打开包装,掉出了一张小小的纸片,上面是用圆珠笔手写的娟秀的字:谢谢您耐心的等候。愿这件衣服给您带来欢喜。感谢与您的相遇。若有质量问题,请联系……我捏着纸片看了又看,就像看一个女孩(一定是个女孩吧!)美丽的脸,竟忘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