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引】“老李到洗手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不经意抬头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想起自己和堂哥嫂子一起跳广场舞的情景，他笨手笨脚不会跳，嫂子却拉着他一直跳，她五十多岁就退休了，比自己显得年轻十岁不止，大陆人就是显得年轻啊。”亲爱的同胞，你在他乡还好吗？来自天石先生的海外纪实……

《老华侨的暮年》

——邹天石

中国人有一句老话“落叶归根”，可是什么是叶？什么又是根呢？老李今年60岁了，这是人生中的一个界限，之前是壮年时期，之后就是老年时期，每当想起来，老李心里就冒出一股焦虑，总是牵肠挂肚自己的孩子。

1.从台湾到巴西再到美国！

老李四十年前从巴西到了美国，那时他才二十岁，老爸为了让他不留在台湾当兵，卖掉了眷村里的小店铺，带着全家去了巴西，在巴西开了一个小餐馆，供他来美国留学，毕业之后就娶了一个华人女孩定居美国洛杉矶了。

老李定居后就申请父母到美国，让他们和自己住，可是两位老人还是坚持自己另外买了房居住，继续开他们的小饭馆，专门卖三明治，生意普普通通能维持生活。

老李当时是电脑工程师，心里不理解为何父母非得离开自己居住，也埋怨他们开餐馆不为自己带孩子。前年老李父亲去世了，临死前对他说：“你要把饭馆打理好，这是我唯一能够留给你和孙子的东西。”

2.操起父亲的老行当！

老李五年前被公司辞退了，一直没有找到正式工作，偶尔给人做家教，可是不喜欢和孩子们相处，总是干不长，于是回到父亲的小饭馆接手了生计。每天一大早就得起床去上班，迟了就会遇到塞车，不能及时开门就损失生意。

这小饭馆虽然小，里里外外都是老李一个人打理，进货，制作，清理，每个环节都是老李的汗水浸泡的，雇不起员工，就怕生病，一干就快两年了，没有歇过一天。

有时候老李怀念在大企业当工程师的日子，加班拿加班费，假期也拿工资，住在中产阶层社区，孩子上私立学校，虽然税交的多，但日子还算体面。失业之后，太太也开始去当保姆了，储蓄花多了心疼，干小饭馆也是唯一选择了，至少还算给自己打工。

3.锅碗瓢盆交响曲谢幕？

这天，老李叫儿子来饭馆帮厨，儿子看了他一眼，说：“我干不了，以后都是机器人做饭，我还是抓紧时间学好电脑吧。” 老李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当年自己对老爸说的吗？老李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第二天他回到饭馆，看着那些熟悉的锅碗瓢盆，都是他父亲以前用的，如今自己用，以后或许就都不是自己的了。每天老李都把锅碗瓢盆洗干净，他愿意看它们干净的样子，正是这些器具陪着他度过了辛苦的日子，让他觉得很不舍得。

他太太老是要他卖掉这小饭馆，然后回中国大陆山东老家退休，说：“看看你堂哥他们家，太太跳广场舞，太太下馆子，住二十层高楼，哪像咱们这么辛苦寒酸。” 老李一听就心里委屈，他爸当年就是怕留在大陆去台湾的，到台湾住在眷村，开了小面店卖阳春面过活，每次邻居肉店老板给点猪肠子猪血就乐一天，全家千恩万谢。

4.大陆人咋那么年轻？！

台海炮战一打，他父亲就又怕了，找到人办了去巴西的路子，可是那些留在台湾的朋友们都过的比巴西华人好。老李到巴西时还是小孩子，说一口葡萄牙话，父亲说这地方没有前途，一心培养他留学美国，结果五十多年后自己反而羡慕大陆的堂哥他们了。

老李忙完了一个上午，坐下了，打开昨天的报纸，查看起广告栏目，他想看看卖这么一个三明治店大概能有多少钱。这店附近原本是汽车总站，还有个洛杉矶最大的批发市场，可如今电商主导市场，批发市场萧条的不成样子，店铺关了太多，垃圾也不及时清理，路人少了许多，原本热络的饭店都清淡了。

老李到洗手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不经意抬头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想起自己和堂哥嫂子一起跳广场舞的情景，他笨手笨脚不会跳，嫂子却拉着他一直跳，她五十多岁就退休了，比自己显得年轻十岁不止，大陆人咋那么年轻啊。

老李放下报纸，拿起电话，拨通了太太的号码，说：“达令，我听你的，决定卖饭馆了。”（完）

【关于】邹天石，旅美地缘政治学家、中国画家，在美国生活三十余年，创作时评数千篇，散见于海外报章和国内网络媒体。全面、平衡、包容、理性的观点、思想为海内外政界、学界与传媒界所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