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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悦然青年女作家,现居北京。已出版作品有:短篇小说集《葵花走失在1890》《十爱》;长篇小说《樱桃之远》《水仙已乘鲤鱼去》《誓鸟》;图文小说集《红鞋》;主编主题书《鲤》系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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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识Nude的时候,她对我说,她成为现在的她,是因为她在17岁的时候读了《洛丽塔》,23岁的时候读了《寻找失去的时间》。如果没有读,或者在其他年龄读,也许她都会是另外一个人。像她这样完全把命运交托给书籍的人,大概很少,可是阅读,的确是有机缘的。在合适的年龄,合适的心境,读到一本书,被它打动,受它影响,这其中总有因缘巧合,非自身所能掌控。
回顾自己的阅读经历,那些至关重要的书,可能没有那么好,但是它们出现在一个合适的时间,使你可以完全进入书中的世界。这种进入,也是一种交托。以谦逊和诚恳为前提,把自己交托给作者,让他带领你走这样一段路。所以留存在记忆里的,除了书中的内容,还有当时的自己,他的情绪,他的欲求,他的徘徊和决定。没有人可以客观地评价一本书,尤其是那些多年前读过的。但是这些主观甚至偏执的评价,有时格外动人。我总是很爱听人讲多年前痴迷于一本书的经历,脸上现出重返那个时间的渴望,以及仿佛仍在那个时间里的幸福感。像是在讲述一场美好的恋情。一场没有受伤的恋情。书的确是近乎完美的情人,即便多年后你不再喜欢它,甚至对它感到失望,但无论怎么样,心里不会有记怨,也没有不甘。在这场恋情中,你甚至可以做到无私,你从来不想把它占为己有,相反的,你希望更多的人爱上它,像你那么爱它。而你后来的移情,爱上别的书,也不需要掩饰和愧疚。人与书的情谊,总是善美的。 机缘也有适宜发生的时节。成年之后,阅读的欲望会随着年龄增长而衰减。像恋爱一样,它所要求的热情和信任,不断损耗,直至有一天,你需要支付它们的时候,觉得非常昂贵。同时,你已经不能完整地把自己交托。你无法停止用过去的阅读经验来评估这本书,将它迅速归类,放入头脑中的某个抽屉里。完成归类之后,你认为自己也完成了阅读。不可否认,归类是必要的,这样的阅读也有价值。事实上,对于某些文字工作者来说,他们正是仰赖归类式的阅读营生的。但我总是觉得,这样的阅读,缺少奇妙和不可言说的部分,所以也不能期望从中得到意外的收获。人生如若没有和书谈过几次恋爱,即便藏书万千,每日与书同寝共眠,恐怕也会心存遗憾。俗语里总是说的“书呆子”,大概指的就是这类人。阅读,是需要情商的。
有一道假设性的问题,是关于书的,常有人问:假如你只能带一本书去荒岛,你会带什么书?回答者往往从最喜欢的书中选择一本。但或许这道题目是在问,在荒岛,你一个人,你认为自己会和什么样的一本书发生情缘?在那种特殊情状下,你会把自己交托给怎样的一本书呢?我不会带我最喜欢的书去。我甚至不会带任何一本读过的书去。因为那些发生过的情感,或许是无法跨越时空,抚慰到彼时身在荒岛上的我。那时我大概非常孤独,心里需要的是一位有趣的新朋友。何况,把喜欢的书带在身边,并不是表达喜爱的方式,反倒使原本云淡风轻的情感,成为一个庸常的仪式。
推荐书目:
《恶童日记》([匈]雅歌塔·克里斯多夫著):小说里的男孩,冷酷而强大,做像他们那样的纯粹旁观者也许是每个人的心愿。他们让我们知道,没有感情的身体,是多么轻盈。轻盈到没有了想飞的欲望。
《圣诞忆旧集》([美]杜鲁门·卡波特著):对于卡波特来说,《冷血》也许太过喧闹,《蒂凡尼的早餐》也许太过精致,繁华落幕,孤矜的灵魂对此早已厌腻,这本《圣诞忆旧集》也许才是最合适他的安歇之地。这是一本有关爱和纯真的书,但是字字又隐现着匮乏和荒凉。温暖中带有刺痛,某种美好的东西正在消失,不复存在,这在卡波特的小说中,不仅仅是主题,已经成为了一种语气。
《芒果街上的小屋》([美]桑德拉·希斯内罗丝著):确切地说,这本小书所记录的,是从女孩蜕变为女人的过程,是少女时代的最后一段光阴。它就像熟透的芒果一般,饱满多汁,任何轻微的碰撞都会留下印迹。在书中,女孩敏感的触角几乎伸向生活的每个角落,妈妈,婶婶,一朵小云彩,一只小狗,一次小伤心,一点小悸动……在少女澄澈的眼底,这些都打上了“家”和“回忆”的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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