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斯瓦夫·米沃什:New and collected poems(1931—2001) 导言①
一个九十岁的诗人应该足够明智,不要为他自己创作于许多时代的作品写导言。但我的出版商坚持要写,而我对他恳求的拒绝并不是固执己见的。因此,以回顾性的眼光对我的诗歌写几句话。
我看到有一条内在的逻辑,连接着我二十岁时写的早期诗歌与我最近的诗集——这一点,出现在2000年诗集的波兰文原版中,也包含于这个英文版里。无论如何,这是一种不赞同推理的逻辑。我强烈相信诗人的被动性,一个诗人像得到礼物一样从他的守护神(或者你喜欢说,他的缪斯)得到每一首诗。他应该足够谦卑,不要将获得的礼物归因于他自己的美德。但同时,他的心智和意志又应是警觉灵敏的。我在二十世纪的恐怖现场生活过——那是事实,我不能逃离到一个“纯诗”的领域,像一些法国象征主义的后裔们所建议的那样。然而,我们对暴虐无道作出的热血沸腾的反应,几乎很少能在文本中产生艺术的有效性,即使像我写于1943年4月华沙犹太人聚居区大火中的《鲜花广场》这样还有一些价值的的诗。②
我认为,努力抓住尽可能多的可触摸的现实,意味着诗歌的健康。如果非得在主观艺术与客观艺术之间作出选择,我会对后者投赞成票,即使这个术语的意义不是通过理论而是通过个人的奋斗去领会的。我希望我的实践能证明我的主张。
二十世纪的历史激发许多诗人构思能够传达他们道德抗议的形象。然而,意识到事实的重要,又不让自身向仅仅成为一个记者的诱惑让步,是一个诗歌从业者面临的最困难的难题之一。在一个诗人选择他的方法和对题材的某种提炼(distillation)时,要求一种眼光的灵巧,以获得一种如其所是地凝视这个世界的事物的距离,而不致于陷入错觉。换言之,诗歌对于我来说,总是我对于我的同代人的人性变调时代的一种参与。
切斯瓦夫·米沃什
注:①此文是米沃什为New and collected poems(1931—2001)(Harper Collins
publishers,2003年版)写的简短导言。
②原文为意大利语Campo dei Fiori,即罗马鲜花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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