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有一个苹果都舍不得咬一口，现在吃水果还成了负担。”Ann说，“我们曾经那么苦，都能熬过来，现在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她总是这样鼓励我，也鼓励她自己。

念小学时，我曾在Ann的老家苏堤呆过一段时间，我们还当过同桌呢。因为我的母亲在苏堤小学教书，断断续续地，我也在那里上学。最长的一次是三年级下半年和四年级上半年。我的弟妹都很小，母亲把我带到身边给她帮忙。这一、两年我基本上没有上学，反正当时读书无用。

苏堤是个美丽的小山村，依山伴水，绿树环绕，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路贯穿村头村尾，田园和农舍交错排列，宛如一幅秀丽的山水画。

生活却没有诗意，我要及时完成母亲指定的家务，照看好弟妹。如果没有完成好，弱小的身躯很有可能被当成“出气筒”。当年的母亲很忙碌很艰苦，我这个小帮手起了不小的作用。日子过得很清苦，几乎每餐都是芋头和咸鱼，有半个鸡蛋就很开心。没有电，天黑了点煤油灯，昏暗的灯光平添夜的恐惧和无奈。那时母亲给我做过年新衣，得把袖口，衣襟，裤腿加长1寸，留着第二年再当新衣。鞋子穿得开了口，我就干脆赤脚踏在青石板上，感受石板的冷热粗滑。

就是这样，苏堤还是带给我许多欢乐，或者说，是我们自己找的。豆子丰收的季节，我们到田里拣拾农民拉下的豆子，炒出香喷喷的盐水豆。蕃薯出土时，掏几个塞进碳灰中烤，比美国的BBQ不知美味多少倍。虽然没有任何设备，我们也有很多娱乐活动：捉迷藏，老鹰捉小鸡，跳框框，抛小石球，跳绳，跳橡皮筋等。对了，还有踢键子，我一口气能踢一百多个呢。没有乐队麦克风和音响设备，老师清唱，我跳舞，到大队会场演出。我还给学校师生表演自编自导的“小白兔”。

不管童年多么艰辛，我从没放弃过幻想。在繁星闪烁的夜晚，我总爱一个人望着深邃的天空，问自己，外边的世界是什么样？有美丽的童话世界吗？将来我要到最大的城市，那里一定苹果堆成山，鸡蛋让我吃个够，还有一切我喜爱的东西。

Ann的苹果我也有过。小时候，姑丈给我一个苹果，我舍不得吃，睡觉都放在枕边闻着果香入睡。直到苹果开始发烂，我才啃第一口。如今冰箱里苹果成堆，我还懒得动口。

我们从那么贫困的小山村一步步走出来，实现了梦想，来到世界上最大的城市。我们曾经那么苦过，却能守着梦想，找寻欢乐，现在没有理由面对困境就轻言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