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骈俪文
前一篇博文说在虎丘山读顾野王的【虎丘山序】,通篇读来,觉华丽而优美,舒畅而激扬。
始自魏晋、盛于宋齐梁陈,那时期的主流文体就是这样的格调,就是这样的华彩,就是这样的激情。
这种文体抒情写景固然精彩,若是叙事论事,就不免繁冗。
文化就是这样逐渐衍变发展而来的,追求华丽而致繁冗、崇尚瑰伟而致铺张,盛而后衰,而后复古之风劲吹,乃臻于精练俊逸,成就了唐宋之大发展。
不要简单地说唐宋文章扫灭了六朝浮华绮靡之风。文统本就一脈传承,没有六朝骈俪文,就没有唐宋散文、就没有唐宋格律诗词。
这种文体在六朝乃是正统主流,故当时并无特别称谓。称其为骈体文或骈俪文,乃是其后世之唐人所谓。
骈者,两马并行也;俪者,夫妻成双也。
宋人又称其为四六文,盖多以四字六字成句,偶尔插用三字、五字之文,亦为调和一下音节而已。四对四、六对六,一一对仗。
自唐以后骈俪文又讲究声韵平仄,所谓“前有浮声,后有切响,一简之内,音韵尽殊,两句之中,轻重互异”。骈俪文又最讲究稽古用典,藻饰华丽,篇什严整,是一件件精雕的金玉。
故唐柳宗元誉之曰“骈四俪六,锦心绣口”。
观纵历世煌煌文存,赋、箴、铭、赞、颂、诔,莫不如是,多为有韵之骈俪文,蔚为大观。
骈俪文至唐而衰,但即使于唐于宋,骈俪文亦并非衰灭,所谓浮华绮靡、柔弱繁冗,其实很大程度上皆与作者有关,精彩者自精彩,浮华者自浮华,繁冗者自繁冗。试观唐之【滕王阁序】、【讨武曌檄文】、【陋室铭】,骈得何等精致!骈得何等雄壮!骈得何等洒脱!
但也有大文豪写的骈俪文面目可厌的,叫人大跌眼镜,不忍卒读。
庾信(子山,513--581)他仕于南、北两朝,可说是南北朝文学集大成者。他为了答谢北周赵王招赐他一身棉衣而写的谢表是典型的骈俪文,文采、用典(八处)、对仗、平仄不谓不佳,然叫现代人读来不免有些心反。
为体现其文之规整、华丽,兹将文章中的对仗句打成排列格式,全文如下:
某启:
垂赉白罗袍裤一具。
程据上表,空谕雉头,
王恭入雪,虚称鹤氅。
未有 (此二字承接)
悬机巧绁,
变繆奇文。
凤不去而恒飞,
花虽寒而不落。
披千金之暂暖,
弃百结之长寒。
永世黄葛之嗟,
方见青绫之重。
对天山之积雪,尚得开衿;
冒广厦之长风,犹当挥汗。
白龟报主,终自有期,
黄雀谢恩,竟知何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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