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象棋的故事(六)
(2008-12-10 22:2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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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去俱乐部,刚进门就发现老向、张均安、何正华都在。老向他们几个都是棋协的主席、副主席,见我进去,老向笑着对我说:“正要找你呢!准备去地区运动会吧!”我实在没有心理准备,问:“怎么回事?”何正华正色道:“八月下旬全地区运动会将在荆州举行,每个县派两名棋手参加象棋比赛。我们研究了一下,准备由老张和张金波代表本县参加。”我楞了:“那我去干啥?”老何说道:“你去不用参赛,专门看棋就行了,明天我就给你们单位发通知。”老张道:“这是我们几个集体研究的意见。我老了,下了这一届就下不动了,以后还得看你们年轻人的。所以让你去看一看,积累点经验,今后还要你为我们沔阳争光呢!”我激动得说不出话,看着他们殷切的眼神,只觉得热血沸腾。
出了俱乐部,老何要回体委。他骑上那辆载重“永久”,说:“上来吧,我带你一程。”我跳上车,老何对我说:“本来呢,我也看到你现在进步了,金波不一定下得过你。但是你从来都没有参加过地区赛,为了保险起见,你还是等下届吧,反正你还年轻得很,将来啊,你一定能够接老张的班”我说:“能去看棋就不错了,我可没有奢望去比赛。”老何又说:“你要努力啊,我们都看着你长大的。告诉你吧,我们县在各个项目都很有实力,全地区我们是绝对的体育老大,但就是象棋斗不过监利,我这个带队的也脸上无光啊!”我以前也听说过,我们地区最厉害的就是监利县的两个高手,二十多年以来长期雄霸荆州棋坛,其他各县的棋手无法冲破他们的双保险。此刻听老何说起,不由问道:“他们这么厉害?”老何摇摇头:“监利的王平风、潘尚煜,是老张的克星。这么多年来,老张从来没有拿过地区冠军,就是毁在这俩人手里。82年那次,老张拿了第3名,已经是他的最好成绩了。那年的冠、亚军,还是王平风、潘尚煜。”
我只觉得热血上涌,不由起了敌忾之心,大声说道:“老何你放心,我一定打败他们,把荆州地区的冠军拿回来!”
8月下旬,我跟随大伙来到了荆州,住在荆州工人文化宫招待所。报道的当天晚上招开了领队会议,老何回房间的时候拿回了次序册。我们迫不及待地翻看着运动员名单,想知道来了哪些对手。参加象棋比赛的总共只有5个队共十名运动员,分别是:监利王平风、潘尚煜;天门彭国汉、涂经纬;松滋陈运昌、詹勇;江陵赵新太、彭培宣;沔阳张均安、张金波。洪湖、潜江、石首、京山、钟祥等县都没有派队参加。既然只有十个人比赛,就只好采用大循环的方式了。
那次比赛我见到了久闻其名的王、潘二人。王平风个子十分瘦小,烟瘾特别大。我听老何说,王原籍武昌,二十多岁的时候因为一时头脑发热,说了几局过激的言论,被打成右派,下放到贫困的监利县,在农场放牛。60年代开始参加地区比赛,一直在荆州棋坛称雄。据说王平风第一次参加比赛的时候连一根皮带都没有,腰里系着一条草绳;抽不起纸烟,就抽那种最廉价的劣质雪茄。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他能够长期保持高水平,确实令人钦佩。“文革”结束以后王被落实政策,安排到了县总工会,但当年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变成了一个病恹恹的小老头了。老潘也是50多岁年纪,一生都在公安战线工作,他微微秃顶,两鬓斑白,但一双眼睛特别有神,不怒自威。
比赛首轮,王、潘两人显示出了极佳的状态,分别战胜了对手。而我们县的两位选手却出师不利,张均安在下风中苦苦顶和;张金波更是输给了首次参加地区比赛的15岁小将詹勇。此局他开局形势并不差,在中盘战斗中一心想快点拿下对手,走了一步致命的欺着,被小将詹勇洞若观火,抓个正着,在对杀当中捷足先登。小詹赢了这盘之后颇为兴奋,在赛场复盘时大声讲话,说张金波这步走得如何如何臭,那步下得如何如何假,听了让人心里实在不是个滋味。何正华也是懂棋之人,在一旁气得脸色铁青。第2轮比赛,老张输给了王平风,张金波又输了。我一直在赛场关注着他们的棋局,感觉王平风确实厉害,老张输得没有脾气,算是完败吧!而金波呢,似乎没有走出上轮输给小孩的阴影,发挥得严重失常,稀里糊涂就败下阵来。我一边为王平风、潘尚煜两人的精彩表现而感到头晕目眩,一边为二张的糟糕战绩而忧心忡忡:这样下去的话,冲击前三名的希望可就十分渺茫了啊!
也许是不抱多大的希望了,带队的老何反而乐呵呵地给他俩减压:“这回就不用考虑进前三名的事情了,咱们只要回家的时候不要带一篮子鸡蛋回去就行!”晚上回了房间,老何说:“你们三个人下对抗赛吧,谁最后一名谁买西瓜请客!天气太热了。”老张也不摆什么架子,说:“好啊!我看张金波这个状态呀,西瓜是买定的了。敢不敢来?”张金波本来没有什么兴致,但一见老张和我都同意,也没什么话说了。于是大家开始厮杀,每人和另外两个对手分先各对弈两盘,成绩最差的请客。现在回想起来,老何只所以这样提议,一来还是为了给队员减压,二来也是让我有更好的锻炼机会啊!
这样的三人小循环赛每天准时举行,总共下了三天,最后是张金波请客两次,老张请了一次。我得了两次亚军,一次冠军,幸运地逃脱了买西瓜的命运。虽然这样的比赛不能够说明什么问题,但是却带给了我强烈的自信。从这以后,我感觉自己的水平又上了一个台阶,已经完全不惧怕他们了。别人都说每参加一次高水平的比赛就能够长棋,我的体会是看一次高水平的比赛同样是可以长棋的,关于这一点,后面还有详细的描述,这里就不多说了。
对于老张和金波来说,这是一次伤心的比赛。最后进入前三名而获得省赛资格的是:监利潘尚煜、王平风,天门彭国汉。老张仅得第7名,张金波紧随其后第8,而那位首轮战胜张金波的15岁小朋友詹勇最后是一壶没开,倒数第1。
坐在返程的客车上,我陷入了沉思:老张已经老了,棋艺再不可能进步;金波的心理素质不佳,发挥不稳定,目前就算在县里也没有明显的优势,很多人不怕他。将来要想在地区比赛中为我们县谋取一席之地,恐怕只有靠我们这些后辈了。想到这里,我不由感到自己的肩上从此有了压力,但同时也产生一种渴望。我就不信我拿不到地区冠军!我心里暗暗发誓。回家以后,我发愤苦读,有针对性地买了很多棋书回去猛啃。记得当时买的书有《韬略玄机》、《梦入神机》、《象棋五冠军中局谱》、《象棋全盘战术指微》、《五九炮过河车对屏风马平炮兑车》等;还订了一份《象棋报》,一份《北方棋艺》。那段时间可以说是由于在外面见了世面,才感到自己是井底之蛙,水平差得很,所以拼命恶补,真可说得上是头悬梁、锥刺股了。我记得刚买到那本由孟立国、孙志伟合著的《五九炮过河车对屏风马平炮兑车》的时候,当天我就在自己的房间里摆了一个通宵。真正是神游橘中,物我两忘了。
任何一件事情,你如果想去做好它,一定要付出,只有付出了才会有回报。我通过打谱、实战、再打谱、实战,不断总结的过程,十分明显地感觉到了棋艺的进步。那一两个月,老张经常到俱乐部和我下棋,我从一开始略居下风,到后来能够分庭抗礼,最后一段时间我终于在战绩上处于了上风。他那种不保名怯战、甘当人梯的博大胸怀和宠辱不惊的高尚情操,深深地影响到我。可以说老一辈棋手教给我的除了棋艺之外,还教会了我应该怎样去做人。多年以后,我在深圳当了象棋教练,仍然时刻记着他们对我的言传身教,经常提醒自己要做一个好的老师,切不可误人子弟。
黄少华要结婚了!他专门跑到县城来邀请我们一班棋友。这一次我和他交手,和几个月以前完全不同了,我占了绝对上风。少华惊讶极了,奇怪我怎么在短时间里会有这么脱胎换骨的变化,我微笑不语,内心却感到无比的畅快。我心里的阴影消除了。
那年十月,我们沔阳县更名为仙桃市,虽然还是个县级市,但毕竟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大事。全市搞了很多的庆祝活动。仙桃市体委、总工会联合请来了特级大师柳大华,进行一次为期三天的表演。那一次真是盛况空前,吸引了众多的棋迷。省队来的是柳大华特大、胡远茂大师和女子大师陈淑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