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育儿凶手icu病房校门郑民生南平杂谈 |
文 | 春铭
2010年3月23日,对于南平这个小城来说是一个不平静的日子。55秒的时间,9朵美丽的小花全部凋零,9名天真可爱的小生命永远闭上了他们幼稚的眼睛,他们只是6岁、7岁、8岁……最大还不到12岁的孩子。
3月23日以前,福建南平只是一座安静的小城,人们在这里生活,大人干大人的事,孩子读孩子的书,可短短的55秒后,小城涂满了悲伤。
这天早晨,南坪实验小学(简称实小)的门口站满了来上学的学生,因为学校规定7:30才能开校门,早来的孩子们就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说话,三年级二班的班长陈昕正在和值日班长陈佳慧讨论着清明节班级组织祭奠革命英烈的活动,她们没有注意到,一个灰色的身影悄悄地走到了她们的身后。这一天,郑民生起得很早。早上6点多,天还有些灰暗,南平延平三官堂小区沿街小卖部的老板娘就看到郑民生穿着灰色衣服,从小区的台阶匆匆走下。老板娘对郑民生有好印象,她的脖颈常常酸疼,郑民生闲着没事都会帮她推拿两把,板娘热情地打了个招呼。郑民生2009年6月从南平市延平区水东街道马站社区卫生服务站辞职后,工作无着落,生活窘迫。老板娘回忆说,这或许是郑民生辞职半年来起得最早的一次,在过去的半年,郑民生起床之后总是喜欢坐在小卖部门前,独自发呆,喃喃自语。只是,老板娘当时并没有把这一点视为不祥之兆。因为郑民生热情地回应了她,还笑了笑说,“走,我们
锻炼去”。7时许,郑民生到达南平市实验小学门前。悲剧拉开了序幕。
致命的55秒
7点20分,已经在门口游荡了许久的郑民生忽然从怀中抽出一把长刀,口里高喊:“他们不让我活,把我逼疯了,我也不让大家活。”伸手拽过身旁的一个小女孩,朝她喉咙割去,紧接着又把一个男孩抱在怀里,猛刺两刀……恐慌迅速弥漫开来,年纪大一点的小孩惊慌地四散跑开,更小的孩子则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得呆若木鸡,站在原地等待着凶手的屠戮。
由于女儿在实小读二年级,应长余每天上午都骑摩托车送她去学校。当天也不例外,把女儿放在校门口后,他到学校对面买了两个馒头,正吃着,看到对面出事了——郑民生拿着刀,孩子们在拼命哭。几乎是本能,应长余操起头盔就冲了过去,跑到校门口的水泥墩处,看到凶手就站在他面前2米的地方。“一刀一个,一刀一个,孩子连吭都没吭一声就倒下了。我头皮都炸了。”应长余大吼:“你是不是人啊?冲孩子下手?!”然后他左手拿着头盔,朝前冲了几步,把郑民生逼在体育场的栅栏边。此刻的应长余,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女儿也在校门口。那时自己也被满地的鲜血弄懵了,完全忘了女儿的处境。“我紧紧盯着凶手,他眼睛往哪里看,我就往哪里挡。不能让他冲过来。”应长余说,那时就想着拖延时间,等其他人赶来,在此之前,“一定要把凶手和孩子隔开”。好几个孩子吓蒙了,晃着身子往他面前跑。应长余急得大喊:“从我身后过去,快跑!”孩子赶紧跑了,郑民生有点急,想冲过来。应长余也向前逼了两步,他还盘算了一下:动起手来,最多自己受点皮外伤。“能救
几个是几个”。郑民生也怕了,不敢向前。这时,一个女生从路口拐弯过来,毫无防备的
她被郑民生一把勒住,连扎两刀。应长余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声音仍在颤抖。
从地狱到天堂的拯救
环卫工人刘瑞英走到学校门口附近时,她看到郑民生抓着一名小女孩的书包不放。“我还以为是父亲在门口教训孩子,没想到他拿出了把刀子!”凶手杀到第四个孩子的时候,她忘记了害怕,用手上的扫把当武器,冲了前去,将扫把调过头来,用木棍对着那个像屠夫一样的凶手。此时在刘瑞英的身后,是三个刚来上学的孩子,她一边和凶手对峙,一边护着三个孩子往后退。男子不断挥动着手中的刀子,几次试图冲上来,都被她用大扫把挡开。“当时有一个学生捂着肚子,浑身是血,跑进传达室对我说‘叔叔救我’。”实验小学的门卫陈仕银大叔事后回忆,他跑出传达室后看到,一个跟他差不多高的男子拿着刀,在学校门口乱
砍,学生乱成一团。发现凶手后,体育老师甘贵平第一件事情就是想搬起身边的车子砸过去,但身边都是电动车,拎不动,他迅速跑到旁边的小店,拿起一个拖把就冲到凶手面前,同刘瑞英大姐一起与凶手对峙。当两个人满腔悲愤地挺身而出时,凶手停止砍人,开始与他们对峙。“放下刀,否则我打死你!”甘贵平连声大吼。也许凶手是被镇住了,刀掉到地上。就在这时,一个人影扑了上来,把凶手压倒在地。他是南平市城市建设监察支队队员游钦章。甘贵平也扑上去,刘瑞英用力地用扫把猛敲凶手头部,门卫陈大叔也迅速赶上,四人合力将其制服。
这时,应长余才注意到,身边躺着十几个学生,遍地鲜血。他突然间吓得腿软:女儿呢?他不敢去翻看身边倒下的学生,“我怕孩子在里面”。应长余几乎是哭着冲向教学楼,在女儿教室门口,看到了女儿拿着一本书,站在那。他几乎瘫倒,抱了女儿一会儿,才下楼。“走到楼梯口,我很恍惚。怕自己看错了,又跑上去再看一眼,女儿确实在那,这才走了。”应长余说,女儿当晚做了噩梦,半夜大喊:“快跑!”他自己也睡不着,那个女孩被捅死的样子,老是跳出来,“感觉心都裂开了”。
早上7点30分,四年级学生刘玲和往常一样,自己搭公交车来到文体路口,再往里走十分钟到校门口。她感觉有点不对劲,校门口有些嘈杂,等走到学校门口,眼前看到的是满地鲜血,耳边充斥的是同学们的哭喊声。一开始,刘玲以为是学校里面有人打架,可当她看到隔壁三年级(2)班的一个同学被抬出来时,11岁的她当场被吓呆了,随即哭着转身跑回家,一路跑,一路哭。南平市实验小学德育部主任蔡芦燕介绍,由于事发太过突然,不仅孩子们一点防备都没有,连家长都没反应过来,“有一个一年级男孩的母亲当时正在现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在瞬间阴阳相隔”。地上到处是触目惊心的血迹,血泊中,掉落着一个孩子的鞋子,一位母亲瘫倒在地,一步一步地爬过去,想要捡起那只鞋子……
现在人走了,什么都没了
南平市殡仪馆,遇难学生的遗体都停在这里。所有的家长都面带悲容地坐在屋子里,学校特地派了十几名老师陪着,市一医院也派了医护在此守候,以防万一。一位妈妈原本已经被家人劝住了哭,默默地喝着水,突然搂住老师的肩膀大哭:“孩子说他很疼,我看着他断气的!”因为没有反应时间,加上受害者都是6到12岁的孩子,创伤又都在致命处,最后身亡的孩子几乎都没能撑过一小时。对年轻的父母来说,孩子最后的惨叫“妈妈我疼”和不断涌出却怎么也止不住的鲜血,成了他们恐怖的梦魇。
今年9岁的黄舒婕,妈妈在龙岩,爸爸则远在云南。听到女儿遇害的消息,小婕爸爸怎么也不肯相信,从来都是挤火车回来的他,马上买了机票往回赶。而她的妈妈接到消息后,当天上午10点赶了回来,迎接她的是女儿冰冷的尸体。小婕的妈妈在亲友的安慰下,已经流不出眼泪,嘴里重复念叨着,“三十多岁才生了她,现在就这么走了”。而她的同班同学欧阳宇豪的父母,则死死抱着孩子的尸体,无法接受他突然离去的事实。一众亲友看着哭得撕心裂肺的父母,也都默默流泪。他的老师说,宇豪平时成绩很好,尤其写得一手好字。如果这次没出事,再过不久他就可以加入少先队,六一节的时候,还有希望评上三好生。“现在人走了,什么都没了。”南平市中医院ICU病房外,坐着一些焦急等待的家属,病房里,接连传来噩耗:一起送来的两个孩子抢救无效死亡。一位妈妈几乎支持不住,哭倒在孩子奶奶身上。“偏偏是今天,他说要值日,提早去学校。”这位母亲说,出门前活蹦乱跳跟自己说“再见”的孩子,再见时已躺在ICU病房里,身上中了十几刀……
3月23日晚,南平的雨一直在下,时大时小,地还是湿的,反射着学校门口的点点烛光,煞是凄凉。烛光被淅沥的雨水淋灭了,总是有市民默默向前蹲下来重新点亮,蜡烛不烧完,就不会让它们熄灭……雨点沾满菊花的花瓣,在烛光下,晶莹剔透。凌晨,南平市民都回家了,学校里照着大楼的灯也关了,但烛光依然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