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心

郭涛

大概是20多年前，集中读了不少小说作家的散文随笔集，也读了一些诗人的散文随笔集。觉得诗人的东西和小说家的东西不一样，除了诗人的思维方法不一样外，更多的是对人生和社会的态度不一样。那些小说家的散文随笔集里，看过后，他们无非说了三句话。第一句话是终于熬出头了，我成名了，第二句话是大谈特谈曾经的‘苦难’，第三句话是炫耀成功感，名人就是好就是好，名人多舒服。当然这些小说家里要把陈忠实，路遥等优秀小说家除外，他们依然保持了他们的本色，他们成名之后依然和土地和土地上的辛勤劳动的人们保持着命运相连的平常心，我是敬佩的。

我是一个文化很低的人，对文化自然是渴望的，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一次买书经历，对文化人的做派很警惕。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却给我带来的伤害一直没有消失。那天，我去广场西侧丹江饭店东南角的售书厅买书，我穿一双黄胶鞋，黄裤子黄上衣，完全一个农村放牛娃的模样。我对店员说，看一下《古文观止》，那是一本繁体竖排的《古文观止》，这时，我旁边一个教师，戴一副眼镜，文质彬彬，头发梳的光溜溜，穿一双锃亮的黑皮鞋，衣服笔挺，年龄应该三十多岁，他斜眼说‘你还看书吗？’，他这句话，我立刻觉得受到侮辱，觉得是说，你这个放牛娃，你配看书。我没有理睬，我买了《古文观止》，离开了。那时我就暗暗发誓，我不仅看书，还要写书，写书就是给你这类东西看的。此后，我就有一个警惕，有文化的人，容易看不起没文化的人，容易把文化当一个资本，压迫没文化的人。当自己由没文化，成为文化人，绝不可像哪位老师模样的人一样。

在金陵寺呆的时候，金陵寺信用社主任老古，谈到我的《歌唱》是寒号鸟的歌唱，令我惊奇而欣喜，他是普通读者，他的话，实在比我熟悉的文友的话高明。老古在我出《盛世放歌》集子时候给我帮助贷款，平时我思想上有什么苦闷爱和他诉说，他去世后，我是悲痛的，他去世三年后，我写了《怀念老古》一文，四色猫诗人兄长高闻称赞我，说是一个好文章。说应该和普通人打交道，写东西时要放下文人架子。

我工作一直不怎么顺利，喜爱文学喜爱诗歌要费很多精力，基本和文友臭味相投，在单位就很‘另类’。文友说我是政客，证据是出《盛世放歌》，为官员唱赞歌而仍呆在金陵寺山区，官员说我是诗人只会写诗。我不是陈毅，却非常喜欢陈毅的话。陈毅对元帅说‘我打仗不如你，诗写的比你好’，陈毅对诗人说‘我的诗不如你的好，我会打仗，你打不了仗’。我是有工作而业余爱好文学，因此我骄傲我自己。我写的东西平平，但我有生活。文友写的绚丽，舌吐莲花，笔下生花，但是生活空虚，类似塑料花，没有生气。

高闻兄生前就说过，文化人都有共同的球毛病，就是自私自利，而且自以为无所不知，其实是语言巨人，行动矮子。明明文化人离不开工人农民，却爱自居精英，明明自己办一件事情，需要官员商人的帮助，却心里瞧不起官员商人，文化人的二重性其实是客观事实。细发读鲁迅杂文，细发看毛泽东关于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世界观的改造的论述，细发在自己的亲友圈里多多体会，就会一目了然。

二十多年前，就知道小说家随笔散文里的文化舒适感是怎么一回事，自己由于文化低，社会地位低，很向往提高自己，在经历的事情中，明白了社会分层，人和人交往受到许多条件制约。许多事在普通人看来就不是事，文化人就要呼天喊地哼哼叽叽，比如毛泽东让干部去和农民工人同劳动，毛泽东让知识分子和工人农民结合，为工人农民服务，在毛泽东逝世后四十年里，遭到当年被下放的官员和知识分子的谩骂，实在是一件可以理解的事，那些自居‘凤凰’的官员和知识分子，怎么能和那些鸡们的工人农民一样去土里刨食啊，那不是羞辱高贵的凤凰吗？

我倒是愿意文化人多一点平常心，你成名之后不要卖派曾经的苦难，你的成名，实在要感谢沉默的工人农民，是他们日夜不停的劳动，才让你脱离了体力劳动，才让你有了学习时间，才让你有了精神产品出名，才让你有资格说话，还是老老实实记住伟人毛泽东的话‘教育者必须受教育，要当群众的先生，先当群众的学生’。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咱们真的要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