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事情》（组诗五首）

郭 涛

不

郭 涛

知道的多

不知道的更多

恐惧与生俱来

恐惧是生命的见证

明天太阳照常

明天一起如旧

“只几个石头磨过“

“人猿相揖别”

谁知道长夜长

谁渴望岁月急迫

不

不不

2020年1月28日

在故乡的阳台

郭涛

太阳很好，南秦川

一派祥和

高高矮矮的楼房

散落田野的杨树，柳树，核桃树

几缕袅娜的炊烟

在斜对门的殡仪馆

焚尸炉的烟筒冒着青烟

如果是平日

我坐在故乡的三层阳台

晒着太阳

捧一本诗集

身边是一杯伸手可及的清茶

这一切都寻常

这一切都可忽略不计

可今天不行

附近车站广场

高音喇叭

防控疫情的声音

打破了此刻的安谧和宁静

哪怕喇叭声微弱到极点

我的心尖

就要疼上一阵

2020年1月31日

幸福的事情

郭涛

苍白，苍白

一首诗苍白

无力，无力

一个诗人无力

隔着窗玻璃

阳光那么好

却那么遥远

站在阳台

大楼前面的路

好久的时间

空空荡荡

人去哪了

人去哪了

板蓝根放在手边

就是安慰

一个轻微的咳嗽

就要放大恐慌

活着多么好

特殊时刻

活着就是折磨

一个口罩多么干净

一杯水多么温暖

一首诗多么苍白

一个诗人多么无力

只能隔着窗玻璃

晒太阳

还说

这是幸福的事情

2020年2月3日

失语

——写给武汉医生李文亮

郭涛

我今天失语

跟戴口罩无关

大地辽远

高天无极

容得下盛世繁华

容不下一个

说了真话的医生

在最冷的春天的夜里

化作一颗流星

被彻夜祈祷的人们

忍住泪水仰望

谁说出真相

谁就传谣

当冠状病毒带来了

一场猝不及防的

惨烈的战争

在应该祥和团圆的春节

口罩成了祖国的标记

无声的中国

在过往血火的记忆里

开始了新的血火抗争

我今夜如果不说

李文亮的命运

就是他的你的我的命运

作为诗人

就是耻辱

就要在良心的自责中

走过余生

2020年2月7日

你不愿当吹哨者

郭涛

你不需要

赞美，更不需要

自己是吹哨者

你要为眼科患者

递一杯热茶

听一听盲目的人

摸着黑走路

而扶着阳光那安详的样子

你爱父母的慈祥

你爱孩子的顽皮

你幻想即将到来的孩子

在妻子的微笑里

蹒跚走动

需要你的目光

悄悄地明亮

而专注

远方和诗意

并不遥远

你是普通的人

你一日三餐

在烟火人间

看一座城市

静卧长江

那个写黄鹤楼的诗人

让大诗人李白

也退避三舍

在樱花开放的三月

你漫步街头

享受宁静和光阴

你不愿你是吹哨者

你不愿当先知

更不愿是英雄

你不愿彻夜祈祷的人

仰望星空

春天的夜多么美

北方落雪

南方降雨

你小小的呼吸

牵动着不眠的妻子

父母和你一样

被病毒感染需要你病愈后的陪伴

黄昏岁月

厨房有鸡蛋和牛奶

客厅有新闻联播

播放着人民开心的笑脸

如春花绽放

而这一切

都不可能

都是你天真而善良

在不属于自己专业的专业

给自己的同学和同事

说了病毒可以人感染人

你像先知一样

在暗夜看到黎明

在盛世繁华

看到不堪一击的虚弱

在病毒可能猝不及防突袭人类的前夜

提示大家

做好防范

你不愿当吹哨者

更不愿当英雄

但生活不能假设

时光不能倒流

更多需要你给予阳光的盲人

还等待着你

回到你的科室

打通光明的道路

昨天我一天失语

在普通的生活里

做普通人的愿望

代价这么大

在不需要英雄的时候

做英雄的代价

这么大

在说出真相是本分的时候

良心里面

明暗激战得如此惨烈

如惨烈的战争

善恶的分解

在哪里

在哪里

我不愿写这些诗

我昨天失语

我从你的命运里

看到他的命运

看到我的命运

看到我们的命运

我才要说

做为诗人

国家不幸诗人幸

真的是真理

我宁愿你好好活着

我宁愿我不知道你

我宁愿不写诗

我更不愿

在你失去生命后

我一天失语

我从梦里醒来

还是想起你

还是给你写诗

还是继续你

热爱的生活

在你热爱的祖国

继续生活

2020年2月8日晨四点五十五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