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涛《赞美》（之二十）

 

 郭涛

走路

 

郭涛

 

你走着，走过龟山大道

走过商鞅路，转过威尼斯彩虹桥

走上丹江河北岸的塑胶跑道

你折西而行

说不上高兴

说不上寂寞

你喜欢一个人

晚饭后走走

 

你走过黑影里

音乐喷泉抬高你的目光

你走过璀璨夺目的灯光

你的前后左右

都是缭乱的影子

你走着，影子也在走

你不是影子

影子却确定你的存在

 

你出了微汗

你躺下安心

今夜

会免去你的失眠

这么微小的幸福

就是你喜欢走路的理由

看高速上灯光闪烁

一辆又一辆车

奔赴远方

偶尔的一声警笛拉响

安静的生活需要警笛的提示

我们的世界还没有大同

原来你刚才做了一个梦

此刻冷冷的空气里

你又想起昨晚

走路好

走路好呀

2018年11月15日晨5时21分

 

数星星

 

 

郭涛

 

数星星

数了一遍又一遍

 

凉席铺在小院

祖母挥着蒲扇

 

童年，童年

唱着歌谣

 

七仙女下凡

董永的茅屋

灿烂的宫殿

 

从祖母坟头

回家的路上

一阵风吹来

似乎那蒲扇轻轻挥动

又一次回到

童年的夏夜

数星星

 

2018年11月16日夜

 

原谅我，不能买菜

 

郭涛

 

这是小青菜，这是西葫芦，这是葱，这是红薯

在江滨公园的塑胶跑道旁

我遇到乡下的亲戚一般

看到了来自家乡泥土的蔬菜和红薯

 

灯光璀璨，音乐悠扬

江面变幻的五色斑斓

塑胶跑道散步的人

都无法吸引我的目光

在菜摊摆地摊的那个胡子拉碴的人

在冷风里站着

他最沉默最安详

 

请原谅

我不能停在你的菜摊前

不能和你讨价还价

不能买你的菜

 

母亲的菜园

每天天不亮

母亲就把葱呀白菜呀辣子呀轻轻摘下

她要和村里的菜农一样

去州城的菜市场摆摊

她要忍着早晨的薄霜，她要逃避城管，卫生检查

她要护着她的菜在风里雨里在太阳下

 

我走过江滨公园的塑胶跑道

我远远的走远了

那个在晚上九点一刻

还站着的摆摊人

依然站着

 

原谅我

我多么自私

我把不能买菜的理由

推给母亲

 

2018年11月19日夜

 

一退再退

 

郭涛

 

秋风退到杨树后面

一条枯草丛生的路

阳光浮尘通向河边

 

一个人

一退再退

从童年退到少年

从青年退到壮年

就像彻夜不睡看完一本厚厚的书

仿佛经历过几多

朝代兴亡

不沧桑是假的

不叹息是假的

不被卑微的命运

眷顾,不被仰望的蚂蚁作伴的温暖

是假的

 

到了中年

遇到了空

遇到了空中的风

翻山越海的风

菜花金黄的风

一地鸡毛的风

大河奔流的风

风还是风

无损于风的寂静

风的完整

 

一退再退

退无可退

就退到梦里

突然觉得

一群人喊着追着

你跑在前面

从梦里退出

 

寒冷的晨曦

接纳了你

 

2018年11月20日晨

 

忽然悲凉

 

郭涛

 

不知夜夜有梦

睡前忽然

自语

如果我倒下

像父亲那样

告别无法再见的冬日早晨

 

突然

又坚决说

不写如果我倒下这个句子

这个句子太悲凉

我为父亲的倒下

悲凉了三十七年

我不想再悲凉自己

 

一首歌唱到

如果我倒下

将不再醒来

今天我再听

我愿意麻木自己

为了孩子为了母亲

我将不愿说

如果我倒下

我自己悲凉之后

再悲凉孩子和母亲

 

2018年11月20日晨

 

闰土走上舞台

 

郭涛

 

扶着寒风

哑默无声

我那个童年的伙伴

你在舞台上如此不堪

不是你不勤奋

不是你智力残疾

不是你住的边远

你在舞台上

像一个取悦观众的丑角

更像一个被嘲笑的木偶

 

不是闰土时代

闰土走上舞台

我童年的伙伴

无法忍受你被描绘的样子

我说不

我不会认可

这个戏里

你的角色

 

走出剧场

寒风一吹

一些上年龄的观众

也不言不语

我不知道他们

此刻

是怎样的心情

 

新时代的剧场

走来我的伙伴

让我蒙羞

这样的想法涌上心头

是不是

我显得矫情

 

没有可以说话的人

我就被寒风扶了一程

回到家中

 

2018年11月21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