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名刊《西部》2005年2月号,推出了我的纪实散文《西部歌王的三所房》。还配发了稿件主人公与我的合影。
作品开头是这样的:“1993年金秋,第一届哈密瓜节在东天山南麓的绿洲上,拉开了帷幕。节歌的作者是特邀嘉宾、由乌鲁木齐赶来的世界级音乐家、年已八旬的王洛宾……他到阿牙桥旁,寻找当年那间维吾尔农舍……是夜,他从宾馆骑自行车,到哈密铁路文化宫,找了我——他的弟子……”
当年那间维吾尔农舍是他的头一所房,在这头一所房里,他接纳了头一个弟子。
“那还是第一面五星红旗尚没在天安门广场升起的时候,我在河西走廊参加了咱们中国人民解放军,当了文艺兵,随彭德怀西北野战军西进。第一兵团司令员王震签署命令,任命我为宣传部文艺科副科长。王震写了诗《凯歌进新疆》我给谱了曲。走到嘉峪关城楼下,我给部队还教唱过呢。小战士‘陕西楞娃’陈多有,耀县人,学过秦腔,喜爱民族音乐。要跟我学作曲我答应了……他总把《凯歌进新疆》歌页装在上衣兜里。那时候,零星战斗常有。头堡歼敌,我赶上了,我就参加过这么一场实战……‘陕西楞娃’牺牲了,歌页被子弹打穿了。营长让我主持了安葬仪式,‘鸣枪’命令还是我下的呢……”
他邀我次日陪他同去祭奠陈多有烈士。
头堡,西邻城区,兰新铁路在此设有一站。铺轨到这里的时候,烈士坟仍在。1968年,我由塔里木退伍后,曾任旅客列车广播员,值乘经过这里,总能看见那突兀的土丘和后来于根脚垒砌的卵石。“文革”结束,站区扩建,烈士坟不知被迁往何地了。
披着晨曦、迎着秋风,我和他骑自行车径抵头堡乡。
汗流浃背,倍儿爽!
这里已经美似闹市,令他啧啧赞叹。我们进了一家冷饮店,地产酸奶那叫棒,不能流动,瓷实如豆腐,碗装、冰镇,一口下肚,全身痛快!掌柜是位维吾尔小媳妇,我们向她打听烈士坟去向,她怎会知道,不过,她当即给一位老阿娜打了电话,很快,一位满头白发的老阿娜就到了。嘿,老阿娜不仅是那次头堡歼敌的获救者、还是陈多有烈士的送葬人呢!然而,也不知烈士坟被迁往何地了。
内燃机车长鸣,一趟东来的列车掠过天际。我告诉王洛宾老师:“是上海开往乌鲁木齐的特快。烈士坟原来就在西闸口外。”
老阿娜用电话请来了一位大叔,有七十岁的样子,叫艾比都拉。他说:“耀县民政部门来人,雇人把棺材起了出来,我就是参加干活的。火化了,带走的骨灰。”
王洛宾老师向他们鞠躬道了谢。
他让我带他去了西闸口外。
车,我们骑一阵儿、推一阵儿。四十四年前的战场跟陈多有烈士曾经长眠的地方,到了。他从后座上取下来一个小纸箱,由小纸箱里抻出来了两瓶哈密名酒“班超特曲”,掏出来了两个哈密瓜,扑通,双膝跪倒了!我赶紧跟着跪在了他身边。
“……楞娃、小陈儿,老师瞧你来啦、给你敬酒喽—— 你不愧是咱们班超将军、左宗棠大帅、彭德怀司令的英雄子孙呐!为了脚下这块热土,有多少来自内地的将士,把生命撂在了戈壁、荒漠……你、你忒年轻了啊,楞娃、小陈儿……”他老泪横流、全身颤抖,声音略显沙哑,“天山是不会被推倒的,烈士是不会被遗忘的!”他突然侧身对我一字一板地说,“增杰,你是作家、你是记者,你一定要用你的笔,把陈多有烈士好好写一写呀……”我连忙点头,把他搀了起来。
写!用什么形式写?难呦……思前想后,决定写成民歌体500行长诗。1994年,他访美回来后,我将已竣成的前270行,给他朗诵了一遍。他说:“拿信天游来唱一个陕西籍战士,路子对,可是,整个诗坛萧条,诗国已无好诗,只要是诗,准温、准凉!一出手就透着软了,不灵、不灵!”
唉,搁会儿吧!
1996年2月,躺在病榻上的王洛宾老师,给我出了主意;“写成剧本,让烈士活起来……”他眼含期待,我握着他的手,流着泪表示:“您放心吧……”
在他3月14日逝世后的两个月时间里,我写完了广播剧《子弹打穿的歌页》,因为早在1984年,我就在王洛宾老师的帮助下,写出过广播剧《牡丹汗》,被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文艺部采用了,有这方面的底功。
作品得到了哈密地区文联秘书长毛长水的首肯,得到了宣传王洛宾之战排头兵刘书环上校的支持。我心存跟王洛宾老师由哈密城区行走至西郊的后劲,从乌鲁木齐四往瓜乡排练、录制,不光当了导演,还去了王洛宾一角。
确是精品——哈密、乌鲁木齐两地电台播出后,评价不错。自治区档案馆还派专人找了我,收藏了剧本与磁带,同时,授予我金匾一面。
行走至西闸口外、祭奠陈多有烈士,给我的激励是永远的!
我权代陈多有烈士、王洛宾老师,给绿洲同胞立正、敬军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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