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琳娜特别信奉罗曼·罗兰的一句名言，人间有了爱，艺术也逊色了！她说，无论她的艺术能走得多远，若没有爱，没有爱的人，生命也就不具有任何意义。

文/本刊记者 范佳丽

你也许不熟悉龚琳娜和老锣，但不会不知道《忐忑》——这首2011年红遍大江南北的“神曲”。龚琳娜唱火了《忐忑》，也唱红了这首歌的创作人——她的德国丈夫老锣。3月25日，在北京龚锣音乐工作室楼下的咖啡馆，《家人》独家专访了这对当下最红火的夫妻，为大家带来了一段他们不为人知、传奇动人的爱情婚姻故事。

这个男人有点“坏”

龚琳娜说，她和老锣绝对不是一见钟情。最后真正令她决定对这个德国男人托付终身的，也并不是他的“好”。

2002年3月，一次演奏会上，龚琳娜结识了来自德国慕尼黑的Robert Zollitsch（中文名老锣）。这一年，也正是龚琳娜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来自贵阳的她以一曲《斑竹泪》获得央视青年歌手大奖赛专业组民族唱法银奖后，各种演出和荣誉接踵而至，很快令她迷失了自我，自己的艺术道路将走向何方？当某天她站在万人广场上假唱之后，突然就觉得很厌恶自己。

“来德国音乐节看看，或许对你会有所帮助。”2002年9月，龚琳娜应老锣的邀请来到德国。

“哇，你原来这么厉害！”到了音乐节，龚琳娜才发现，那个被她看做会玩点音乐、会耐心听她倒苦水、中文很溜的老外，竟然是整个德国音乐节的评委会主席。

两人相处没多久，她就发现他和自己之前认识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样。

“我马上要去开会，你自己安排，我们三点见！”音乐节的一天早上，老锣说走就走。龚琳娜一下傻了，她可是一句德语不会，英语也很烂，“你就这么把我一个人扔下？”

“你不能像一堆没有骨头的肉，你的自信心去哪里了？你可以的，不要把我当爸爸！”

老锣的话像针一样刺痛了龚琳娜，“就这么被他看扁吗，不！”随后，她也摔门而出……

几个小时下来，她一个人玩儿，一个人买吃的，竟然还认识了几个朋友……原来，就这么简单？她突然觉得老锣这人并不那么可恨。

“一个不会生活的人怎么能做出好的音乐？”两人后来即使热恋，老锣都不会帮龚琳娜做一件她自己该做的事。一开始，她也挺恼火的。

从德国回来，龚琳娜不假思索一个人跑去了山里采风。她猛然发现，这事搁在以前，自己是想都不敢想的。“原来，爱并不是他为你做一切，把什么都捧在你面前，而是让你学会如何给予别人，怎么用爱的力量让自己强大，而不是被变小。”

“我们在一起吧，虽然我没有太多的钱，但是我很富有，我有自由，可以让你跟我一起快乐。”也就在那时，她欣然接受了老锣的求婚。

随便，是什么口味的咖啡？

不同的文化背景和个性，两人的婚姻自然有很多需要磨合的地方。

老锣的直率和表里如一令他宁愿不敷衍，也不作假。

比如有时，龚琳娜想拉老锣的手，“对不起，我现在不想拉”，拒绝得一派自然而然。

又比如，他问她喝咖啡吗，她说随便，他必会追问，你必须回答我要还是不要，随便什么意思啊。

龚琳娜不记得两人那次为何争吵，只记得她当时对他说出了第一句对不起。

“琳娜，谢谢你。”老锣竟然扑过来一把抱住她。

“什么情况？”龚琳娜一头雾水。

“谢谢你对我说对不起。”老锣则一副深情款款。

“还有比这个更鼓舞人的吗？”龚琳娜只知道至此以后，她学会了道歉，再也不会去争什么所谓的面子。

“只要互相能说对不起，就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而这也被她当做两人婚姻保鲜的一大秘诀。

在事业上，老锣是龚琳娜的发动机，他把握宏观，控制音乐会的风格方向特色，而龚琳娜则负责施展。他们在德国的收入，主要靠参加各种音乐会表演。而生活里，重要的大事都是老锣来做，比如交税啊，家里的一切修缮事务啊；而和邻居亲友的关系，则由龚琳娜负责，拿她的话来说，“我负责人情世故”，因为老锣是个连去邻居家借个盐都不好意思的男人。

穷也作乐

龚琳娜和老锣也经历过很难的时候。

第一个孩子刚出世时，两人都不太适应，不知不觉忽略了对方的感受。加上他们生活、事业、演出……无时无刻都在一起。于是有一天，两人同时决定，“必须分开一下”。他们的办法是，两人轮流回中国呆一个月，另一个人则负责在德国带孩子。这样时时的抽离，反而更促进了两人关系。

那段时间，两人的事业发展也处在一个曙光前的黑暗期——演出很少，他们整整有一年时间基本靠德国政府对艺术家的补助维生。而每次负责去申请补助的，就是那个连向邻居借盐都不好意思的老锣。

但龚琳娜则表现得很乐观，“我觉得又没饿着，又有这么好的丈夫，又可以做自己喜欢的音乐，我不觉得苦。”

怀第二个儿子雅酷刚6个月时，龚琳娜正在陕北采风，差点遇到车祸，回到德国羊水就破了，住进了医院。

“你住在医院就要像在家里。”当时正逢中国春节期间，老锣不但没责怪她不小心，反而乐呵呵地给她门口贴上中国对联，挂上灯笼，还亲手给她包饺子。龚琳娜担心孩子有问题，“妈妈快乐，孩子就快乐，若我们的孩子有问题，我们也要面对现实！”老锣的这句话，让龚琳娜感动得落下泪来，她的心完全踏实了。

“我就像一棵树，遇到一个男人，和他组成家庭，有了他的孩子，逐渐丰满盛大……”龚琳娜特别认可婚姻会改变女人命运的说法。

愣女婿和巧媳妇

“他喜欢面包，我喜欢面条，OK，两人各吃各就好。”磨合久了，龚琳娜和老锣都没想过要求对方跟自己一样。但对各自家人来说，要单纯靠爱和宽容消融习惯和文化上的冲突，却并不那么容易。

老锣第一次上龚琳娜家，就惹恼了丈母娘。

那是2003年春节，每次家里来客，龚琳娜的母亲都爱把宝贝女儿以前的演出视频翻出来大家看。老锣刚看完第一首就受不了了，直愣愣蹦出一句：“我觉得好恶心。”准岳母当场火冒三丈，“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啊？”他还很认真地解释：“太做作了！”

第一次见面就不欢而散，老锣不明白中国人为什么这么爱面子。龚琳娜也和他解释不清楚什么叫“爱屋及乌”。

后来，经过龚琳娜无数次的劝解和请求，两个月以后，龚家才同意再见老锣。两人结婚后，老锣这个愣女婿仍时不时会“闯祸”。

“比如，我爸吃饭声音有点大，老锣从生活文化习惯上能理解，但他感觉上受不了，他也不知该怎么办，一桌子人吃着饭，他就一个人站起来走出去了……又比如上坟，我爸说入乡随俗，但他就是不磕头……”龚琳娜又不能要求他装，她只能猛给父亲赔不是。

龚琳娜笑言，这个可能对她是最难的。但她也很幸运，不但没有婆媳问题，还有个最喜爱的德国婆婆。

初次见面，知道她喜欢红色，老锣的母亲爱尔卡就一身红裙子，给了龚琳娜一个大大的拥抱。“你感觉她是关心你，而不单纯因为你是她儿子的女友。”

公婆俩爱邀请朋友来家做客，婆婆弹吉他，公公打扬琴，气氛十分融洽。两人还常常互相亲吻，这一切都让龚琳娜觉得特别有爱。

“她喜欢我，喜欢为我做这事，就这么简单。”龚琳娜腿部皮肤很干，怀孕的时候尤为严重。那段时间，婆婆每次到他们家，都会带上所有的设备，喜滋滋地给媳妇洗脚。到后来，这竟成了婆媳俩说私房话的一个特别仪式。

老锣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很好的收入也没有获得很好的肯定。龚琳娜就不断对他爸说，“感谢你给了我一个这么好的丈夫，他一定会成功，你要给他更多的时间。”老人每次都听得特别高兴放心。

最近，婆婆来了一次中国，真正见识到了他们的成功，也越来越理解支持他们。把婆婆送上回国的飞机，龚琳娜很正式地对老锣说：“我愿意伺候你妈一辈子，要是有一天我们回德国长期定居，一定是因为我想回你父母身边。”

家是最大的

2010年下半年，《忐忑》还没有真正火起来之前，龚琳娜的心却早就飞回了中国，她是那么想唱歌。老锣一开始并不太愿意举家迁往中国，重视家庭的他觉得，中国读书很贵，孩子也不能在森林里野了。

“这样，你去一个月，看适合不？”即便如此，他也没有阻止妻子的选择。

那段时间，龚琳娜每天都很开心地和老锣通电话，她觉得一切事情都是那么顺利。突然有一天，老锣说，“那你联系幼儿园吧。”龚琳娜握着电话差点跳起来。“夫妻不能强迫，他必须自己愿意。”

2010年9月，老锣带着孩子来到了中国。恰在这时，《忐忑》一下子火了，“好像所有的门都对我们打开了。”

各种电话、采访和演出邀请应接不暇……《忐忑》的迅速火爆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虽然之前也曾成名过，但对龚琳娜来说，这一切来得还是太快了。但他们很快就调整适应了，对他们来说，现在正好是以前积累的爆发。

“妈妈，老师在班上放你的歌了。”一天，6岁的大儿子海酷从幼儿园回到家，悄悄地伏在龚琳娜耳边说，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跑开了。两个儿子，也知道父母在中国出名了。

“孩子离不开父母，只要和我们在一起，很快就适应了，唯一不好的就是没有地方给他们尽情地玩。”回到中国，龚琳娜和老锣第一次为家里请了一个保姆，而之前都是家人的时间变少了。为此，两人达成了一个约定，选择做音乐一定要是艺术第一，并以家庭为轴心。在他们心目中，家才是最大的。

5月8日、5月19日，龚琳娜和老锣在北京、深圳分别举行了名为《自由鸟》的个人音乐会，并在5月22日作为“2011上海世界音乐周”的压轴嘉宾参加演出……除了《忐忑》，他们还带给了观众更多更美的新艺术音乐。

龚琳娜觉得这一天，她好像等了那么久，但幸运的是，身旁一直有个叫老锣的男人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