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生活

那种天长地久的氛围

当时的人是不知觉的

从前的家庭

不论贫富尊卑

都显得天长长，地久久

生命与速度应有个比例

我们的世界越来越不自然

人类在灭绝地球上的诗意

失去了许多人

失去了许多物

失去了一个又一个氛围

这是木心的诗《失去的氛围》，十二句，不到100个字，看似散淡，却很耐读。或许不同年龄的读者会读出不同的味道。

氛围，打开《现代汉语词典》，注释为周围的气氛和情调。静下心来，去读失去的氛围，去体味失去的周围的气氛和情调，感慨颇多。

从前的生活，说不上哪里好，道不出哪里美，有点慢，有点土，还有点穷。90年代以前，没有虚拟的网络，没有智能手机，没有轻轻触摸就能视屏的微信。那时候我们之间的联系是面对面，是写信，是用公用电话，联系是那么不方便，却是那么珍贵。

从前的生活，没有汽车，没有地铁，没有高铁，生活过得很慢。生活有多慢，就有多难忘，就有多久长。见一次面，得走几里路，一次寒暄，会坐上半天。慢日子里的人们都不急不躁，各行其道，笃悠悠地过着他们的日子，不虚假，不撒谎，为人诚恳。

从前的日子裹在烟火里慢慢消散。从前的早餐，一锅热粥，几碟酱菜，全家人围着慢悠悠地吃。从前的女人纳双鞋底要数月，结件毛衣要几周。从前的女孩留着长发，早上会慢条斯理地梳两条长辫子。从前的小孩在一起玩耍半天也相安无事。

从前的爱情来得也慢，慢得一辈子可以等一个人，慢得一辈子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生活节奏，财富积累，感情经历，都比现在要慢点，难点，真点，人情味浓点。慢而不争，听人言，看人心，容易捉摸透。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人类的物质，情感，信息，乃至衣食住行都卷入了速度的风暴，一切都在提速。是人太多了，还是速度太快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人类在灭绝地球上的诗意？活着，很累。

朋友最近去了台湾，回来感叹，说台湾的有些店铺，有一种说不出的怀旧和迷人的氛围。一家煎饼店开了60多年，他们不求做大，不开分店，只要一家人安安乐乐地生活就行了。他们有自己的规划，自己笃定的价值观，不追求流行和时尚，几十年保持着老样子。而我们这里即便有什么百年老店，也早已面目全非了。

一般来说，人的天性是习惯于得到，而不习惯于失去，每有失去，总会觉得不爽。失去了一个又一个氛围，我们不断地在追忆，追忆那些已经逝去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