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野童诗印象
蒲华清
诗友雪野的童诗,我接触较早。我注意到,他的创作,已引起儿童诗坛名家的关注,并受到好评。最近,我有幸看到著名儿童文学作家张继楼老人读过雪野的新诗集后,给他的信和评论。信的大意是说,他用了整整两天时间,品赏了《春天的滋味》,“味道不错”,并在书页上做了不少眉批。除了少许是有待商榷的问题外,更多的是诸如“妙”、“佳句”、“构思独特”、“童趣多多”等等。不少篇目,都打了勾,有的还是双勾哩。评论文章第一句话就是“很久没读到真正的儿童诗了”,其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凡和张老接触较多的人都知道,送作品请他提意见,他一定会认真“指正”的。绝对的实话实说,而且把尺甚严。我的印象,要得到张老的表扬,相当的不容易。
我亦感到雪野先生确是一位“有自己独特艺术追求的、已经具有自己风格的童诗诗人”(樊发稼:《自然的歌者》)。读他的童诗,给我最强烈的印象,是一个“静”字。
这个“静”,首先表现在他对生活的观察上。雪野似乎总是以一种内心无尘的宁静心态,在静静地观察生活,细细地品味生活。因此他才能做到“追求一种谈谈的味道,干净的味道”,写出那么多“美得干净,干净得美”的童诗来。这种“静静观察,细细品味”,姑把它称之为“静观”吧。那些诗情童趣,那些奇思妙想,那些佳句妙句,似乎都是从静观中得来的。
这样的例子随处可见。
先看《跳旋转舞的小雪花》:“一朵小雪花/在小小的树叶舞台上/跳/旋/转/舞//远处的风儿/赶紧收拢翅膀//动一动/轻盈的小雪花/可会掉下来/摔跟头的”。看到一朵小雪花(注意,是细看一朵)落到树叶上,诗人便兴味盎然地觉得它是在跳舞,而且跳的是旋转舞,树叶就是舞台。又“看到”远处的风儿赶紧收拢翅膀,不再动了,生怕跳舞的小雪花掉下来摔跟头。这完全是以一个孩子的视觉在看雪景,简直就像一个爱跳舞的小姑娘在讲童话。多活泼可爱的小雪花,心地多善良的风(其实是心地多善良的孩子),多美丽而奇幻的下雪天!如果诗人不是在静观,能有这样奇特的感受和如此细微的描绘吗?
再看《春草》:“如打了个盹儿/冬天的床上/小草醒了/醒了/便不再安宁/顶一两片小叶帽儿/直挺挺/从土被子里/站/起/来//从山那边/到山这边/滚过来/这一阵/绿茸茸的声响”。写小草过冬,是在冬天的床上打盹儿;写春草发芽,是睡醒了,顶一两片小叶帽儿,从土被子站起来,够生动形象的了。而写春草绿遍大地,是从山那边到山这边滚(好一个“滚”字)过来,并听到“绿茸茸的声响”,这是视野极为开阔的静观,并感受到奇异而绝妙的神韵
又如《月光》:“月光/倚靠在门框上/看我/静静地坐着/写作业//那深情的模样/真像母亲”。孩子在夜晚上做作业,月光从门框照进来,像母亲深情的目光在望着他。这是诗人在月夜静观中得到的独特感受。这种感受,既是朴拙深情的,又是贴切新颖的。简直是一幅和谐温馨的静夜图。哪家孩子做作业时,没有沐浴过父母爱的目光?我要说,这也是一首颇有内蕴的、老少咸宜的童诗。读它时,我就想起童年在桐油灯下做作业时,母亲边纺纱边看我的目光;直到现在,我做“作业”(看稿或写作),90多岁的老母亲还常在旁守望。冬天,常轻轻地为我拉上房门,或悄悄地送来一个椅垫,生怕我受凉。
至于一些受到不少名家赞为“童心毕露,童趣浓浓,妙句多多”(张继楼)、“艺术质地好”(樊发稼)的“真正的儿童诗”(王宜振),如:《雷爸爸》《妈妈像一条鱼》《可怜的电视机》《红红的太阳》《图画书和它的插图》《春天的花》《青蛙的歌》《春天的滋味》《吹泡泡》《海的摇篮曲》《小小蚂蚁》《书包减肥,我发胖》等等,更是诗人静观生活的成果。
著名儿童诗作家金波先生说:“读雪野的儿童诗,如品香茗,如含橄榄,需不疾不徐地玩索。”这真是十分精到的论述。雪野的童诗,是从对生活静静地观察、细细地品味中得来的。倘心气浮躁,不细细咀嚼、玩味,怎能感受到那“干净得美”?又怎能品咂出那“淡淡的味道,干净的味道”?从这个意义上讲,读雪野的童诗,可让孩子(甚至包括成人)变得心态宁静,心地善良、细致、纯净而优雅。特别是在这个到处充满浮躁气息的年代,实在是上佳的精神营养品。
雪野的“静”,亦表现在他对童年诗歌的坚守上。这些年,,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儿童诗的生存状态十分不佳。如果说少年诗和幼儿诗(特别是儿歌)还有少许发表园地,童年诗连发表都很困难了。虽然王泉根教授一直认为“童年文学应当居于整个少儿文学创作出版的核心地位”(王泉根:《童年文学的秘密》),但严酷的现实就是如此。雪野先生却不为此所动。他不仅自己坚持“‘度’最难把控,最难写”(王泉根语)的童年诗歌创作,推出一本又一本童年诗歌专集,还主编了“崇文童诗文库”(已出版第一辑,听说还将以更大的规模推出第二辑、第三辑……)。又在圣野、黄亦波等著名老诗人、老编辑家的支持下,创办并主编以发表童年诗歌为主的《中国童诗》期刊。还到各地为小学生、小学语文教师讲课,播撒诗的种子。这一切,已不限于个人对童年诗歌创作的坚守,而是对童年诗歌卓有成效的、令人感佩的拯救!既表现出他对构成“儿童”主体的小学生这一儿童文学消费群体服务的虔诚,亦表现出他对童年诗歌审美追求的一种定力!
对于雪野的“静”,由于我不是研究理论的,一直只停留于感觉和印象上,最多只认识到是他的一种气质或才情。“静观”一词,是否准确、科学,实无把握。直到新近读到专攻新诗理论的诗人钱志富博士的论文《仁心·善感·静观》(钱志富:《到了舍身崖·代序》),心里方才踏实。原来,“静观”还是做一名诗人必备的三条件之最重要的一条呢。他说所谓静观,“是指诗人的艺术良知而言的”,“静观的意思并不是指让诗人躲在某一幽静的角落来观,那样的静观,必然是境界狭窄的静观,真正的静观首先意味着站在一定的高度来对事物进行观照。”“静观是指一种艺术境界,诗当温柔敦厚,蕴藉含蓄,而不当浮躁凌厉,飞扬跋扈。”又说,“所谓诗的神韵,诗的灵性,诗的兴趣,诗的境界,皆是诗人静观的结果”,
“仁心静观也是中国数千年来诗歌文化的一个优秀传统”。 还说,不少诗人的诗是浮躁的,优秀诗人才能达到仁心静观的境界。
请原谅我将钱博士的论文抄录了那么多。我得感谢钱博士,他从理论的高度,代我说出了我读雪野诗后想说又不能准确表述的话。
与诗友雪野虽神交多年,但都只停留于读其作品的纸面交流,在未闻其声未见其人之前,我猜想,他定是一个安静的,文质彬彬的,甚至有些内向但颇有才华的年轻诗人。直到今年年初,在他创办《中国童诗》期间,才得以在电话中闻其声。通话中,才让我感受到他的热情开朗,尤佩服他的记性。通话仅一次,下次给他电话,他便能先叫出我的名字。自然是看了来电显示,但难得他那么快就将我的电话号码存入他的记忆。我知道他的朋友特多,工作特繁忙,这使我感到亲切和温暖。得以见其人,已是今年10月,他和我的好友刘保法赴渝参加“《中国童诗》重庆行座谈会”。几天的接触中,他岂止热情开朗,更让我感受到他的豪爽大度,精明睿智!别看这位儒雅的诗人,除了写诗、编诗、办刊、讲学,还经营着一个文化公司呢。简直是精力过人!而且得知他还有多种艺术才华,于书画也颇有造诣。所以我常对他说:“想不到,你和我想象中的雪野差距那么大!”
矛盾么?不。诗论家论诗说“学诗如参禅”,“禅道在妙悟,诗道亦在妙悟”。
雪野的“静”,我以为,只是“妙悟诗道”时的一种“参禅”状态。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