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是一片孤独又苦涩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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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润黑色大海的传说。20170106日。 |
分类: 【满身鸡皮女疙瘩】 |
她已经有几个月没有称呼他那两个字的既简单又难以说出口的特定称谓。
她偶尔会在心里盘算着倘使把这满屋子的破烂古玩一时间全部砸成碎片,轰轰烈烈的碎宝之城多么熠熠多么快意,像电影里的狗血情节,想想而已,她没有那么暴力。
要是奶奶知道了保准得说她没规没矩,难怪你父亲对你吹胡子瞪眼怒目而视。
自从家里的住房增加到两套以上之后,她和家人便经常性地分开来住,几个地方分别住几个月后,再全家合聚在一套大房子里共住几个月,尤其眼看着春节将近,奶奶被家里人接来住上几个月合家过大年,她被迫性地与他日日相见。
每天的清晨与傍晚,两个人即便无法避免地迎面相撞也绝对不会四目相对;动辄退闪,不同桌而餐,目光避开目光。看似尴尬的氛围,其实是彼此的无视。
几个月前,在他生日的那天他们发生矛盾。一大家子亲眷为他庆生,酒席上醺醺然的他遽然指责起她的不是,包括洗澡时间长等等细碎小事,还扬言“看见她就来气;找什么对象啊谁要她;恨不得打死她……”并且夸耀自己是天底下最孝顺老妈的人,没有比他还孝顺的人,独一无二大孝子,金钱与物质永远不断,却得不到亲妈应有的回报:凡事向着老二(她的叔叔),攒下的钱全部给孙子重孙子买房,没说他一句的好儿净挑他理。
她心灰意懒地听着他在酒桌上牢骚发泄大放厥词,嘴角慢慢隐现着轻蔑的笑容,她想为什么人类总能找到伤害彼此的新方法呢?“恨不得打死你”、“今儿我非拿刀宰了你”、“你要不怎么怎么样我把你推楼下去”…………类似的泄愤狠话她父亲不知道说过多少回,开始的时候次次惊心;哭过,痛过,次数多了后,她便不再难过。装做无所畏惧,装做铁石心肠,装做爱咋咋地。
她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好演员呢,就像现在,她在演她一点儿也不难过。
难道她父亲的前身是张爱玲她爸?
就是那个拿着大烟枪、殴打禁闭不给张爱玲看病、扬言要打死她的封建遗老??
不是缘分的人碰在了一起就是事故,亲子关系亦如。
她的内心里好像存在连她自己都不认识的自己,希望只有好孩子,但好像也有坏孩子,控制只是幻念。生日宴将尽的时候,她冲着醉意盛浓的父亲缓缓地说出了一句话:“说到孝顺,很难说自己孝顺不孝顺,奶奶身体健康生活自理,也不用像姑奶奶家儿子那样24小时病榻床前尽孝,况且孝顺与否得长辈说了算,自己口口声声就算是真孝顺吗。”
说完这句话,老天爷,气氛还能再冷点吗,她都想裹貂了。
刚走进最里屋卧室的父亲噌地一下转过脸儿来瞪着她,怒气冲冲……
就像是光束穿透一面邪恶的棱镜一样。
她想,原来光盯着什么看也有伤害值。
几秒钟的时间,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飞来一只青花瓷缠枝双耳龙纹尊,是几千买的来着?上万?
她瞬间想到;且一动不动,没有躲离。
如同在看一只鸟要撞上窗户的慢动作版:碎片飞砸了一地,当她看到小腿上被飞溅的瓷片砸中、溢出滴滴鲜血来的时候,不由得愣了愣,自己先前多嘴失言的愧疚感登时消失,对陌生人有什么可埋怨的呢,自己人造成的伤害最痛。她硬下心肠来,不去管伤口,大脑关闭。就像是个唱戏的丑角再也不会逗人笑一样。
《爸爸去哪儿》里夏天的爸爸夏克立曾经说:生活最重要的就是爱,没有爱就没必要活。
可是爱不杀人——以爱之名杀的人比恨多得多。
对于在阳台角落被人漠不关心而蔫黄枯萎的兰草来说,迟来的水和肥料是毫无用处的。
必须赶在关系枯萎之前、在互相感到麻木之前付出实际关心,同时传递心意。
只是有时候人的意图会扭曲;僵硬过一次的东西,很难再柔软起来。
她觉得暴力就像传染病,你不能通过传染来治愈。
她与父亲好几个月没有说话。
她需要解决一些问题,但真相是,那是其他人的问题,她得小心不让它成为自己的问题。
人们来到这个世界时本如此无助,最终谢幕时也是一样。
父亲的角色如同谜语——从来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