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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润·訾芷润独创即兴小说。 |
分类: 【润色小说】 |
他不常常去恨一个人,但他恨一个人的时候基本不是人。
他常常被他人称赞很爷们很真诚,比现在市面儿上大多数人都良善真诚。
其实他想告诉称赞他的人:每个人所谓的真诚就是他内心深处一个脑袋残疾的鬼。
他去参观一个艺术画展,看到一幅裸体画像的时候,他的脸红了。一位同仁对他说:你够骚包。他说:我是闷骚,可真比不上您的“精满四溢”。观展的俩小时里,他时而羞涩,时而兴奋,佯装见过大世面,实则内心猥琐得如同揩了数名美人儿的油:好不恶俗,好不快活。他清楚明镜儿言多必失,他知道自己有时很自恋,他更明白他心底的鬼时常趁他不备卡住他的咽喉:发力过猛,致使他口无遮拦、猛如野兽。其实,人与人之间,亦远亦近是错觉,亦真亦假是真相。
断了的东西之间总有嫌隙,就好比有些人天生注定痴缠在一起,有些人永远不能被另一类人所理解:他以为这是价值观和世界观的差异。他总觉得自己被自己给欺骗了,他还不甚明白一个人要说服自己太容易。他的主任常常对他说:你他妈的要有所成就,有了成就,你就是咱们部里的十大杰出流氓。他唯唯诺诺,嬉皮笑脸,其实他心里话说:当一个人不能为自己拔刀相助的时候——非常可耻。他希望自己的生活和情感可以经得起一切考验,虽然大多时候所谓的人生更像某种行为艺术。
五一节那天,余霞披靡,他闲来抖骚,想着应该给那些半熟不熟、半生不净、七八成熟、八九成生的同仁们发条祝福,于是他拿起手机,写道:“吾友,近来太忙,礼数不周,请别腻烦。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不用我多言。默契。”然后,群发一按。而后的数小时内,短信息纷纷而至:某同门师弟曰:小子,哪儿浪哪?同事花大姐曰:哈哈,改天请我吃饭。曾经同居蜜龟曰:嘿嘿,你丫又闷骚。一旧日暧昧老相好曰:怎么着,哪天默契一下?见天儿数落他狠使他的一掌门人曰:我靠,你群发呢吧。看不懂,默契个坯。网友B调情曰:来,么么,默契默契。同行不同城恐婚男曰:你谁呀你???
他想:打击是通往成功的必经途径,人缘烂不能赖社会。他不太会拍马屁,但他很想拍拍正在严打整顿他的主任的马屁,他认为不能太非猪流感式地说话,于是他发短信道:“侯主任,五一愉快。”未曾料到,三更半夜,他正于春梦中遨游,一声春雷乍响,主任回信说:“洒泪葬海,夜半(班)无人,特立此碑,为己立誓雪恨。”果然——雷人者必遭雷轰。他赶忙溜须拍马:“主任了得,值班还这么好文采。”主任主攻“雷死人”,回曰:“情感酝酿是创作的乳娘。”他一听此言,登时死了过去。一夜梦淫很多人——个个精满四溢。
第二天,他老婆鄙夷地玩命数落他:你撒了一夜癔症,又脑袋走水工作挨批了吧?我说你吧,就那点儿底子,写色情写不过C,写娱妓爆料写不过B,写女鬼写不过W,写乱搞人物传写不过A,写小流小氓写不过T,写大案要案写不过Z,你也就是一WC——你就凑合着写写男人,写写你自己吧,再不麻溜干就甭活了,干脆去跳天鹅湖算了。他对老婆点头哈腰贱兮兮道:亲爱滴,想当年我也壮阳挺拔,风情万种,人间极品,只是近来工作耗费我巨大的精力体力巧克力,你要谅解我这颗残疾破碎的心灵。这世间哪有不C蛋的成人,哪有不颓废的爷们儿。
他刚一进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稳,就听见同事A跟同事B旁敲侧击地打击他那天写的那篇关于简·奥斯汀的评论,同事A说:我不觉得奥斯汀在文学史上算得什么大人物,统共就那么六本小说,还是市民小情小景,俚俗,不入流,怎比得上《简·爱》的作者夏洛蒂·勃朗特。同事B说:咳,我倒认为她还可以,算有才华,小说也耐读,就是思想局限性太明显,应该拓宽思路,不局限于女人的小视野,乡村喜剧之外去放眼世界,增加一些深度和广度,靠文字吃饭的人都应该做到这点………他听罢顿觉自己挨了一板儿砖,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嘿嘿一笑,正色道:“我觉着吧,咱先不说别的,你说上帝究竟看是不看奥斯汀的小说?——事实为证,人上帝看了,他不仅看了,还让奥斯汀进了文学史:这绝不是人能够一手操控的。奥斯汀守牢自己那‘两寸牙雕’,把稳小题材小窗口,从不改变,更不与任何人争辩。这是种什么行为?这样做容易吗?——这简直是女中英豪,守住自己的姿态,就把握住了自己的天分,这般大智大勇的有几个?!叫那些空口扯淡的人急眼去吧!什么勇于突破,什么拓展题材,什么瞎猫碰上死耗子…………”
他对一铁哥们儿说,自己从前不是个啰里啰嗦的人。江湖道义啊英雄美人啊也常挂心尖儿,总的来说,光明磊落,不腻腻歪歪,是条汉子。问题是,江湖来得太凶险,人被刀砍得已坦然,看惯了日常景致里的极致恶心,也便不再觉得那些非比寻常的屁——原来一鸣惊人。他的哥们儿曾经有一个甜蜜女友,那女孩儿后来弃他而去,据说为一个中老年壮男流了产,跟一个她不爱的男人远嫁异乡虚度光阴,可最近那女孩回头找到前男友,对他说:你才是我生命中最不该放手的那个男人。他的哥们儿听罢,顿时受了刺激,话怎么绝怎么说,大意是希望你日后更加富态更加多金云云,完全不念旧情儿。那女孩最后说:你们男人果然都一个样,什么爱不爱的,全他妈扯淡。
他替他哥们儿感到悲哀,安慰哥们儿道:男人走眼不算什么——这女人要是眼瞎,绝对没的可治不值同情。男人爱得投入起来,一样要死要活撕心裂肺,不比女人省心。现在女的都说不图男友对象其他别的,就希望对方纯纯地爱自己,做她的围脖清泉背心什么的,总之不图金子不图性,光爱她就足够了。其实女人心底就真这么想的?——可能吗!怎么会就只有男人劣质乱交,还真就不信搁从前周口店猿人全是公的干母的挑事儿。什么是爱情什么是性?经营出来的婚姻里有真爱么?那叫营生。
他说自己曾经是个纯真的人,他特别相信第一眼的直觉。他认为美的意识比美的一切形态都更美。真爱就该像真正杰出的艺术:具有辐射性,可以传达出其表面所不见的东西。他一直认定恋人和好朋友隶属两个星球,距离比邻,无法靠近。为心爱的人介绍对象是一种神经痛;没有哪个男人愿意用钱来买爱的真相。
他说,女人的美唯有在床上才展露无遗。
至于美艳背后的真假问题:美就是真美,丑的伪饰得再美,亦无济于事。
他从不掩饰自己的自私和委琐,从不侮辱纯真良善的男人。
他是个骚包真诚的人,真诚到偶尔不是人。
他是那么地讨厌他自己,却依然希冀能与除去他老婆之外的99个女人肉体恋爱。
他对失恋的哥们儿大胆断言:
每个女人潜意识底都有做妓的想象。
每个男人骨子深处都有受虐的根基。
于是,好男人都被坏女人强占掠获;好女人都被坏男人拦路抢劫。
幸福的高潮到底是不是一夜激情?
既然她爱他跟他全无关系,那她为什么不可以深情地去爱一只公鸡?